有什么好气?
光凭他当年守诺不追究,眼盲至今,他再辱她、欺负她,又有何可气?
“三爷……”她嘶哑的喉儿慢慢挤出话。“奴婢想说……奴婢进‘凤宝庄’做事,为只为偿债,就盼这债能早日还完,奴婢也能早些回复自由之身,余下的事,奴婢真未多想的……三爷无须多虑。”
他俊庞沉静,晦明莫辨,并不应声。
“那……奴婢先回灶房院子了。”陆世平施过一礼,这才越过他、小跑穿过月洞门离开。
透瘦的一柱太湖石峰下,苗沃萌宛若绝尘而独立。
心思起转,脑中流淌的是她沙哑嗓声说解他指下(繁花幻)的那些话。
他不足之处,自己心知肚明。
但正如她所说,当琴心不明时,他能以高绝琴技压过一切,掩得干干净净,而这一次……仅这一次……他竟被听出!
心口犹然颤栗,满涨的感觉一时未消,他不禁举袖揉了揉。
琴声虽可状,琴意谁可听?
她听出他最狼狈的缺陷,一字一句说得坦白。
她所道出的,确实是他想听的,尽管听得他满身热烫,窘态难掩,他内心波荡又有谁知?
琴者,若能得一知音,今生足矣。
他适才是否又欺得她忍气落泪?如那一日她两手新伤、立在廊桥上偷哭般?
自眼盲以来,这是他头一回深觉懊恼——
想看清一名女子长相。
无奈不能。
她这个奴婢啊,当真勾起他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