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不会。”她掀开羊皮帐,半个身子就钻了进去,赌气地道:“九爷,你甭管我了,我当你的伙计,就会做好本分的事,绝不带给你麻烦。”
“要是明天你又飘走梨子,还是摔坏锅子,我就要你赔。”
“我赔得起。九爷,你再不睡,明天栽下马的人就是你。”
“谁是爷儿啊!我高兴一夜不睡,你也管不着,快去睡。”
“九爷,拜托你嗓门小一点,老是说不听,吵醒各位大哥了。”
“我吵……”祝和畅转头看去,只见每个羊皮帐皆伸出几颗头,强睁着惺忪睡眼,哀怨地看着他。
抬头看天,似乎月亮也嫌他吵,匆匆躲进云堆里,不肯出来了。
“你们统统给爷儿我去睡觉!守夜的也去睡!祝福,我的包袱!”
“吵死了!给!”羊皮帐里扔出的不是包袱,而是一个小箱子。
嗟,真是懂事的小厮。他气呼呼地打开箱子,拿出文房四宝,袍摆一掀,坐到火堆边去,摊开纸,磨起墨,冷眼扫向一双双突然放亮带笑的眼睛,恼得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想练字的就出来跟爷儿我守夜!”
一颗颗头颅缩了回去,一阵窸窣,很快传来此起彼落的打鼾声。
他停下了笔,望向那顶最小、完全没有声息的羊皮帐,高张的情绪突然落了下来,彷若乌云掩住、冷风吹过,一颗心在瞬间变得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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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谢府门前,张灯结彩,贺客盈门。
“九爷,我不进去。”
“你得跟我进来。”祝和畅大剌剌地拉着悦眉的手,拖她前行。“瞧,别家大爷身边至少有一位跟班的,你得为爷儿我充个门面。”
“你不该叫祝福离开,他才懂得做你的跟班。”悦眉仍抗拒着。
“祝福长大了,我不能老拘着他在身边。我叫他跟老高去送货,呵,真是忘恩负义的小子,高兴得飞上天了,转头就不睬爷儿我了。”
他不拘祝福,却摆明着拘了她。悦眉又慌又惊!七天前,他吩咐伙计大哥们各自按照路线走下去,独独留她在开封陪他,却是什么事情也不做,整日带她闲逛,不然就是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交际应酬。
直到今日,他带她来到谢大老爷家门前,她才恍然大悟。
“九爷,你不必为我费这番心思,我下领情。”她冷淡地道。
“你领我什么情?我费的心思是为咱们货行。”祝和畅指了指谢府大门,正色道:“今天是谢老爷第十二个儿子的满月宴,我正好趁这个机会上门拜访结交。听说他的生意四通八达,看看好歹能不能争取到开封京城这一条货运路线。爷儿我这是谈生意,你在旁边就学着点。”
悦眉哑口。只是谈生意罢了,难道……又是她多心了吗?
“那……九爷你放手,我现在是少年装扮,你拉着我像话吗?”
“喔。”祝和畅一愣,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进到屋内大厅,贺客实在太多,祝和畅才向谢老爷道贺一句,就被管事的赶到旁边去。他倒是不以为意,悠哉地跟别的贺客谈笑。
悦眉只注意到那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爷笑得合不拢嘴,花白胡子抖呀抖的,脸上皱纹也因大笑而更像深深切割下去的裂沟。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算算年纪,娘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啊。
她以为,心中应该会有怨气,岂料却升上莫名的淡淡哀愁……
接着贺客又被领到宴客厅。祝和畅坐下来喝茶,悦眉站在他身后,认分地扮个小厮,目光流转,留意到一道隔起外来贺客的厚重石雕嵌花屏风,那后头传来细细碎碎的女人谈笑声。
这边的贺客也没闲着,等着上菜时,不管认不认识,大家聊了起来。
“这是谢老爷第八个老婆生的,三十岁了,算是老蚌生珠吧。”
“第八个老婆都三十岁了,那一定还有更小的喽?”
“当然。不然人家当什么大老爷。最小的十姨娘今年二十岁,三个月前还是艳冠群芳的开封名妓,硬是让谢老爷花大钱给赎了回家。”
“有钱真好。只要洒下银子,女人哪管他又老又丑,就爬上床了……嘘,听说谢老爷的夫人不只有妓女,有的是人家的老婆,还有的是还俗的姑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呢。”
“嗳,诸位兄台,在人家家里嚼舌根不太好吧……咦!”祝和畅淡淡地道,颈子一再地往后转去,不料却看到他的跟班游魂似地飘走了。
悦眉耳边听着男人的闲言闲语,脚步却被屏风后头的女人声音所吸引,好像有人在呼唤她,令她痴痴茫茫地往那儿走去。
屏风后是另一片光景。还未走近,就闻到浓重的脂粉香味,一群美妇围桌而坐,或老或少,个个精心打扮,描眼涂粉,争奇斗艳,头上是贵重耀眼的金钗玉簪,脖子上挂的是又圆又大的珍珠项炼,更不用说一身的绫罗绸缎,艳丽的颜色奔放流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