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医师、杭医师,六○二室病房有状况,请尽快前往……杭医师、杭医师,请改到顶楼,有你的病人要跳楼,情况非常紧急……”
转角的扩音器不断传来急切的召唤,一声又一声回荡在白色走廊,恍若透明的洁窗有光照入,青石色地砖走道倒映一格一格田字型暗影。
一双船形的黑色皮鞋踩破一条条晃影,横纹一般地落在白色长袍上,飞扬的衣摆因风而外翻,白底蓝字的名牌也跟着左右翻动。
一道挺拔的身形穿梭光与影之中,看似从容却有一丝急迫,步伐沉稳地朝走道尽头的电梯走去,神情泰然地跨进铝门大敞的电梯。
直上顶楼的灯号不停的变化,数字越多楼层越高,光可鉴人的内壁镶着一面十尺见方的大镜,镜中反映出清晰可见的名字。
心脏科医师杭纵天
“杭医师,你终于来了!”
抿着唇,眼神显得冷酷的瘦高男子冷视前方一团混乱,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指数偏低,不太乐意接触非专业以外的琐事。
“现在是什么情形,情势控制住了吗?”尽会给他找麻烦。
“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直嚷着要见你最后一面,不让医护人员靠近一步。”令人十分头疼。
“既然要跳下去何必拦他,叫他直接往下跳不就得了。”太平间的空位率有七成,不愁一床难求。
“杭医师……”皱着眉的护理长一脸责备,对他的冷漠态度感到不悦。
“医生负责救人,但不救想死的人,他的问题应该找精神科汪医生,与我无关。”嫌他不够累吗?
“可是他是你的病人呀!”怎会和他无关联
“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他的家人全死光了不成。”他可不是全天伴护,替人把屎把尿兼当小丑。
“杭医师,医德呀!你怎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护理长特意压低声量,怕站在女儿墙上、摇摇欲坠的病患听见。
他不屑地一嗤,“要真冷血我会推他一把,助他早日荣归极乐。”
现年二十九岁的杭纵天是医界少见的医学天才,他十六岁便考取南加大的医学院,在五年内完成所有课程,并为当地的医疗所延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医师。
两年后他载誉归国,在某知名大医院担任外科医师,一年不到又背起行囊往落后国家行医,最后才在女友一再地要求下决定回国,落脚“仁心医院”。
他专精在心脏部位,对肝、肺、脾等器官也小有涉猎,唯独对脑科他是碰也不碰,甚至回避。
据他的说法是脑部构造太纤细了,稍有差池便会造成病人终生的遗憾,一场手术下来往往耗费太久时间,拖泥带水的繁复问题会拖垮他少得可怜的耐心。
杭纵天从不遮掩的直言不讳,他选择医师为职业绝不是因为一心为人的仁心仁德,而是他有这方面的才华,加上医师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并受人景仰和尊敬。
说穿了就是名利双收,比起政客和市侩商人干净多了。
“杭医师,你少说两句,护理长都快被你气哭了。”
一名看不过去的实习医师低声说道,深恐病人没救着先坏了医护关系。
医师再怎么厉害也要有护士的全力配合,单凭一方的力量是无法给予病人妥善的照顾。
“那是她EQ低,怪不了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能成什么大事。”
“杭医师……”
实习小医师还想开口说两句,一旁柔美纤致的女医师伸出纤细的手,要他先退到旁边。
“美女学姊,你要劝劝杭医师,病人为重。”总不能真等病人跳下楼再来抢救吧?
“我晓得了,你不用担心。”明媚动人的关洁儿苦笑地点点头,继而走向她一向任性的男友。“你这头牛能不能不要固执,先把病人劝下来再说。”
他们交往七年,前三年是聚少离多,谈的是远距离恋爱,后四年才比较有相聚的时间,不过两人都很忙,真正相处谈心的机会并不多,一有休假只想休息,松弛连日来的紧绷。
两人在外人的眼中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只差进礼堂那一步骤,但真实的情感进展,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我为什么要?”别人的死活不归他管,想死趁早,省得他还得费心思治疗。
“因为你是救人的医生,而非杀人的刽子手。”一条人命捏在他手中。
杭纵天闻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沉着脸走向想自杀的病人,人潮红海似的因他而分散。
他真的不想救那种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笨蛋,救了等于白救,有自杀念头的人会一再重复想死的意念,直到死成为止。
心脏科医生医的是心脏而不是心病,轻生不在他的专业领域内,病人该看的是精神科,他最讨厌的一件事便是倾听别人的心事,当别人的心情垃圾桶。
“杭医师,我是不是没救了,你老实告诉我,不要隐瞒我。”开口的病人相貌异常清秀,长发过肩我见犹怜,虽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