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又梦到了姐姐,梦里姐姐温柔地唤她“玄妹”,玄机刚想朝姐姐奔去,脚下一绊,狠狠地朝着地面摔去,玄机低头,看到自己的手里沾满了鲜血,地上躺着一个血婴,那是姐姐的孩子。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姐姐难产,她在门外等了很久,直到产婆出来,交给了她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婴,看着那个婴儿,玄机突然觉得小腹好痛,可那明明是姐姐的孩子啊!为什么她会那么痛?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玄机五岁那年得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可她一直记得很清楚,从小姐姐就很疼她,即使是在沦落教坊的那几年,姐姐也总是事事挡在她前面,当她的挡箭牌,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那负心人离开的那些年,姐姐一边承受着失夫丧子之痛,一边还要靠出卖色相养活她们姐妹,玄机不知道姐姐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她恨,她恨那个让姐姐失去一切的男人,她曾在姐姐坟前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找到那个负心的男人,替姐姐报仇雪恨。
之后,她散去了自己和姐姐留下的所有积蓄,费尽心机巴结上了荆楚节度使大人,又幸运地成了秦伯岸的外室,所有的坎坷她不对任何人说起,一切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见到那个负心的男人。
玄机也曾告诉过自己,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她从未想过要陷入情网,可是……
“老夫人明早就回来了,玄夫人还没醒过来,到时候可怎么办呀。”玄机迷迷糊糊中,听到荷香焦虑的声音。
“爷不在府里,你急也没用,说不定玄夫人等会儿就醒了。”梅香温和地劝说着,语气却也有一丝担忧。
玄机醒了过来,觉得口渴难耐:“水……给我倒点水。”
“玄夫人,您醒啦。”梅香立刻端了水上来,扶起玄机喂她喝水。
玄机不习惯被人像小孩一样伺候,端了水杯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玄夫人,您觉得好些了吗?”两个丫鬟关切地问道。
玄机皱了皱眉,抚着自己还有些涨疼的小腹,不免有些懊恼,自己除了有些胃疾,身体一直很好,刚才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大夫有来过吗?”
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梅香先开了口:“大夫说您气虚血弱,导致邪风入侵,才会晕了过去,只要好好休息,并无大碍的。”
“气虚血弱?”玄机想起这次月事也与往常不大一样,便以为是自己不适应新环境所致,就没怀疑什么。
玄机昏睡了一天,这会儿已是深夜,房间内两扇雕花的窗扉紧闭着,外面好像下了雨,雨打芭蕉,滴答有声,玄机有些担忧:“爷什么时候走的?”
“爷见您没什么大碍,吩咐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梅香端来一碗粥,“玄夫人,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完粥吧。”
“嗯。”玄机坐在桌前喝粥,桌上的香炉里散发出一丝袅袅香烟,香气仿佛和往日不大一样,这股香仿佛比以前的更令人心旷神怡一些,“什么时候换了香料。”
梅香没想到玄夫人如此细腻,垂了眸,低声回道:“各房的香料一直是爷房里的良辰姑娘给的,许是爷吩咐换的吧。”
“嗯。”玄机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好像有很多事情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便也不再纠结。
一切洗漱完毕,玄机原还想再看会儿话本子再睡,却被丫鬟们劝了下来:“玄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小心伤眼。”
玄机无奈地笑笑,自己又不是孕妇,看会儿书怎么会伤眼,但两个丫鬟执意,便也顺从地睡下了。突然,她想起一事来:“梅香,你看见我的锦盒了吗?”
“玄夫人是说那个装了葫芦的锦盒吗?”梅香在帐帘外叩问道。
“嗯。”玄机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很多,想起白日种种,不免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她不该去找秦伯岸的。
自从兰云裳一事后,玄机便发现自己对他仿佛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她明明很清楚自己和秦伯岸之间一直都只是相互利用,相互慰藉罢了,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好感,若是被他发现了自己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呢?
玄机正庆幸自己及时晕了过去,没做出过分之事时,却听梅香回道:“那葫芦爷拿走了,爷还要奴婢转告您,他一定回平安回来的。”
葫芦保平安,他是明白她的心意了吗?玄机心底有些羞,又有些期盼,但愿他拿了葫芦,真的能平安归来。
没有他的秦氏王府,让她感觉很是无助……
秦伯岸的祖母和河间王妃是在秦伯岸离开后的第二日回来的,那日正值雨水,荆楚已经一连下了两天的雨,那天的雨尤其大,连绵得仿佛在人眼前织了一块白色锦缎一般,万物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纱。
玄机原是打算借口身体不适,不随着秦府众人去为老太太接风的,毕竟那种场合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配出现的,想起底下人传言,老夫人此番这么久才回府,是因为她的缘故,玄机便更加胆战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