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倾月是在噩梦中醒来。
梦里,那清晰的血流成河,那清晰的一片片尸首横斜,诡异而又苍凉,令人毛骨悚然。
她并未惊呼出声,仅是惊惧的掀开了眼,彼时,明亮的光线落来,霎时映入瞳孔,突兀的刺了眼。
待终于适应周围的光线后,转眸顺着那破烂的屋门外望去,一时间,才觉天色大明。
心口因噩梦的跳动稍稍减缓,然而心底深处,却依旧存了几许后怕。
翼王府灭门惨状,她虽不曾目睹,但正是因为如此,那漫天的想象及噩梦缠绕,令她逃脱不得,仿佛就似有一张密集的网,彻彻底底的将她网在其中,此生此世,便别想着逃开。
心底摇曳,额头也出了冷汗,倾城精致的容颜,也不自知的带了些苍白。
她坐起身来,彼时才觉百里褚言已未在屋内,再垂眸观面前这堆烧尽了的柴火,伸手探了探上面的温度,早已凉透。
柴火凉透,人已不再,周围空空如也,那百里褚言,可是弃她了?
所以思绪涌动而来,她心下微紧。
人到危急亦或是孤寂时,才易胡思乱想,亦如她云倾月历来不喜随意揣度旁人之心,自从翼王府灭门之后,便善于心计,善于揣度了。
伸手稍稍撩开裙角,只见脚踝的红肿消了一些,然而待轻轻活动,却觉脚踝依旧刺疼。
她心底暗叹,看来仍是无法行走,如此,若百里褚言当真弃她不顾亦或是招来了追兵,她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儿,顿觉危险,便努力的捡了一根不曾燃过的柴棍支撑着站起了身,纵然脚踝剧疼难耐,但她咬紧了牙,慢腾腾的朝不远处的门边挪去。
与百里褚言萍水相逢,纵然对他心有好感,但她绝对不会尽信,曾经青梅竹马的太子瑾都会背叛她,更何况那甚是陌生的百里褚言。
她强撑着往前挪动,待终于走出那道破烂的屋门,才觉外面天色大好,有阳光打落在身,一时间,虽暖和,但她却无暇顾及,只因脚踝的疼痛已是不堪忍受,是以心底深处那锥心般的突兀之感,越发强烈。
待踏出木屋三四米远,她终归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彼时,头脑发昏,脚踝刺痛难耐,令她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倾月。”正这时,不远处有惊呼响起,尾音不曾落下,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已是由远及近。
她抬眸循声一望,瞳孔深处,映出的是那张清俊风华的容颜。
此际,他墨眉微蹙,眸底深处带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急切,连带俊逸精致的面庞也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担忧。
他在担忧她。
她如是想着,只是随后,心底却溢出了几许复杂,而眼底深处,却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丝释然。
“你怎出来了?可有摔着哪儿?”思绪辗转之际,他已蹲在她的面前,急急的问。
他面容本是风华,加之嗓音醇然,这般再加了几许急切之意,无疑令人心旷神怡,亦或是会不由自主的察觉到甜蜜与安然,甚至是,倾慕。
云倾月按捺心绪,仅是朝他摇了摇头,只道:“眼见褚言不再,便想出来走走,活动脚踝,不料却是跌倒了。”
嗓音一落,他目光几不可察的深了半分,连带微蹙的眉心也皱得更甚。
“倾月脚踝有伤,便不可擅自乱动。”他道。
云倾月眸色微动,点点头,随即目光朝他身旁的一条鱼扫去,而后又瞥了瞥他湿透的长袍下摆,低问:“一大早,褚言又去捉鱼了?”
他点点头,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般,清俊的面上顿时染了惊喜:“今日一早去那河边,本为捉鱼,却偶然见了渔船。倾月,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渔船?”云倾月神色一滞,“大河河水湍急,也不见什么渔船,怎今日有渔船来了?”
“在下也不知,只是听那些渔人的口音,似是自远地方来,许是坐着渔船过来探亲也说不准。”他缓道,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道:“在下方才恳请那些渔船等候,事不宜迟,我们便先过去吧。”
云倾月默了片刻,点点头,应了一声。
随即,她目光朝百里褚言望来,略微无奈的道:“有劳褚言扶倾月一把!”
他并未踟蹰,伸手过来扶着她的胳膊,待她站稳时,眼见她脸色苍白,他便眉心微微一蹙,低低建议:“不如,在下背你吧!”
云倾月凝他一眼,也未拒绝,只是在被他背在背上,鼻里钻入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时,一时间,心底漫出几许莫名的暖意。
“多谢褚言了。”她按捺神色,缓道。
“倾月无须多礼。”他温润回道,嗓音落下片刻,又琢磨着补了句:“日后在在下面前,倾月无须这般,既已相识,便不用太过说些谢意。再者,今日倾月无法行走,也是在下昨日之过。”
云倾月眸色微动,稍稍勾勾唇,嗓音悠远了半许:“褚言良善,此生能在此遇见褚言,是倾月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