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实实在在的身经百战,生死之役也不止一次。只不过他参加的大多数是强者战,即使在大战场上,也是处身于其中一个部分,广袤荒野上,十万人级的战役也就没有如此惊心动魄了。这次却是在一座小城铺下十几万尸体,仅白骨就几乎都能够复建这座城市了。
在废墟中间,帝国战士们正在挖掘,不断从里面抬出一具具尸体,辨认种族,清理遗物之后,然后运到城外空地堆放。帝国战士的尸体有专门区域安放,黑暗种族就是胡乱扔入提前挖好的大坑中。
千夜目光忽然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信步走着,横穿了整个白城,向着千夜走来。
千夜是在他已经走到城市中央的时候,才突然注意到他。而他是何时出现,何时进入白城,千夜完全是一片茫然。就是现在,千夜也明白,只是这个人想要自己看到他,才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
哪怕此刻实力跃升了一个大位阶,千夜也像回到了初见之时,感觉自己完全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欠奉。放眼天下,有这等实力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千夜跃落地面,在原地恭敬等候。
那人也不耽误,一步就到了千夜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淡道:“实力又有进步,只是怎么弄得这么黑气滚滚?你我目前没有隶属,不必多礼。”
千夜道:“我的恭敬,一是敬殿下为人族所立功勋,二是因为林帅缘故,您也算是我的长辈。”
来者正是青阳王张伯谦。听千夜这样说,他略点了点头,道:“果然不错,难怪熙棠这么看重你。我此次过来只是想看看你,不会久留,帝国本土那边战事还未完全结束,我若是离开得久了,说不定会出事。”
“帝国本土也有战事?”千夜吃了一惊。
张伯谦哼了一声,哂道:“不过是区区血腥葬礼,还能有什么新花样?或许是我过去打得他们不够狠,还要来试探。”
千夜听到血腥葬礼,不由得一怔,“这,难道是长生王陨落?”从几位帝国天王的现状来看,若无意外,陨落的就应该是他了,不想他费尽心力收了那么多延寿之物,还是没能撑多久。
大秦子民可能一生都不会亲历血腥葬礼,但都会牢牢记得,那是帝国天王交替时永夜必会发起的试探进攻,如果应对不好,随时都会变成一场关乎存亡的真正大战。只是千夜没有想到,永夜在浮陆投入如此兵力已是惊人,居然还会对大秦本土双线开战。
听到长生王名号,张伯谦眼中寒光一闪,缓道:“自然是他。若不是他死得快,恐怕我还得亲手送他上路!”
这是绝对的秘闻,天王相争要到性命相搏地步,千夜吃惊更甚,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发问。
张伯谦向他看了一眼,道:“若不是他,浮陆怎么可能弄成这个样子?君度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熙棠也不会……”
千夜心中一颤,连声音都有些尖锐,“义父怎么了?!”
“熙棠以一已之力重新布局浮陆,内扫庭院,外拒强敌。所以你们活了下来。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自己。”
噩耗证实。
千夜只觉一道极冰冷的寒气,从头到脚刺过全身,竟一时分辨不出何处在隐隐生痛。大悲无泪,大悟无言,他此刻甚至都感觉不到悲伤或是愤怒,只有一阵接一阵的痛,绵绵不绝,最终落入心上缺失的那块空白。
他抬头望着眼前身量伟岸的男子,这位正当盛年的天王与以往不同,不复时时锋锐得几欲伤人的凌厉气势,却有返璞归真之意,就像一柄封匣中的上古神兵,光芒尽敛也不失威能。
张伯谦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落寞。林熙棠与他齐名多年,帝国双璧从军队到朝堂,针锋相对三十多年。直到张伯谦成就天王,林熙棠的名声似乎也没被落下多少。
然而千夜在与张伯谦的几次有限接触中,已隐约觉察这两人实应是似敌似友。他蒙青阳王关照的背后,无不有林熙棠的影子。如今曾经辉耀一时的帝国双璧不复存在,谁也不知,张伯谦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千夜那麻木苍白的世界中才有了疼痛以外的东西,哀伤犹如潮水席卷而过,只留下一颗心,如极冰一样冰冷宁定,冰上又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默默品味着张伯谦的话,发现其中大有深意,于是问:“您说的内扫庭院,所指何事?”
张伯谦道:“此事也不算什么大秘密。熙棠返回浮陆,第一件事就是出手诛了右相。”
“右相,长生王……”
千夜听张伯谦说完,才知道这一系主谋此刻均已伏诛,羽翼也正被一一清洗,余下一些蚁附之辈,本就如墙头草般,斩之不尽,杀之不绝。
他胸膛里的那团烈火陡然一冷,就像在万丈悬崖上一脚踏空,空落落全无着力之处。竟是连为那个人亲手报仇都做不到吗?千夜心中憋闷得极为难受,一团恶气竟不知该发向何方。
然则此亦为千年帝国屹立至今之道,这个庞然大物负重前行之路注定曲折、坎坷、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