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场合,一干列队小兵是没有发言权的。各位大人被降服,鬼眉基本算是完胜。只是,说是“基本”二字,那就表明,硬骨头到底还是有的。
鬼眉见剩余的那几人耐到最后依旧不肯低头,倒也不愿一概归为是非不分的奸恶之列。此等顽固之辈,若非实在受过熙阳帝恩惠,不肯背叛,便是铁骨铮铮,恐有愚忠之嫌。奸佞好杀,英烈却不能随意可惜了了。便朝圈外呼喝道:“山下打斗如何了?怎么听着好似没了动静?是全军覆没尽数被灭了,还是吓得遁走无形了?可知来者究竟何人?”
众人这才觉醒,山下的打杀之声果然不知何时已经偃旗息鼓。
听了鬼眉问话,有人回喊道:“恭喜姑娘,那些兄弟弃暗投明了!原是京畿道上府都护府的人马,说是奉命缉拿贼寇,叫咱们兄弟好一通猛打。不敌之下有意亡命一拼,咱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于他。姑娘此举乃是在兵马来后临时起意而为,他又怎会提前得知,领命来此捉拿贼寇的?这武林大会的来去,众所周知,他自然立时明白,奉命所行之事乃是欲加之罪。本是铁血男儿,受人愚弄,如何不恼?再听得姑娘此举大义,对皇帝老儿的行径甚感不耻,便缴械归降了。眼下,扯什么旗,挂什么幡,只等姑娘示下!”
“哦?倒是个明事理的!既是军中之人,又是奉命前来,可有凭证?”
少顷,有一盔甲遮面带了亲随的将士被人引上前来,留了亲随在外,只身徒步迈上擂台,当场对着鬼眉单膝点地:“在下柳长风,率旧部一干兄弟愿与姑娘共举大旗,讨伐昏君!这是在下旧用印信,并此次受命前来的调兵堪合,呈与姑娘以示心诚!”
“嗯,方刚血气不曾用错了地方,算你知晓进退。”鬼眉接过物件,示意他先行退下,“柳大哥和兄弟们也辛苦了,先随底下安排稍事休整,我再另寻时间同你说话。”
等人退下,鬼眉转脸对那几个硬骨头讽笑道:“他既是京畿道的,也不算远,你们应该有人知晓其人?此刻作何感想?我呐,奉劝你们先别急着骂人。你们当好生思量,这武林大会本是圣旨下诏,由中书省统领六部督办,本不会有失。若是心存疑虑,防患未然,已然调用了尔等,如何又要另寻他人?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不知诸位在那皇帝老子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意味!”
见几人终于破功,面有些难看起来,鬼眉又火上浇油道:“按说,这无相寺地处京城之中,便是不肯调用执掌宫廷的左右卫,骁、威、金吾等卫和殿军,也尚有负责城中各处的监门、禁军并折冲都尉,如何要从城外调人?难道——,这京城内的诸卫——,都不堪其用了么?!哦,本姑娘还有一问。这都护之职,与那都督之职不是一回事?我仿佛记得,都督乃是二品官职,可不知这都护乃是几品?也不知各位大人又是几品?”
说完,便不再理会,扔下那纸调兵堪合,仰天长笑步下擂台,朝门人吩咐了几句,转身上了无相寺。
进了无相寺偏殿,推开禅房门扇,鬼眉朝白瀚文得意笑道:“白叔果然好文采,好笔墨!”
“不才!叫姑娘笑话了。”白瀚文闻言起身回礼。
鬼眉眼见隔了白瀚文坐处几步,一侧的罗汉床上还盘膝坐着位安然自在、眉目祥和的灰衣老僧,立时刹住了底下未了的话头。又见房中未置棋盘,瞧着两人先前并非饮茶对弈模样,只在各自身边散落着一些书卷,便顺手抄起一本翻看,佯作随意戏语道:“白叔这是要同大师论佛参禅么?可与佛门有缘?白叔,您即便与佛有缘,也莫要遁入空门,只需带发修行陪着鬼眉就好了。还能凭您的慧根多度化几人。这寺庙不是名为无相么?可见,剃不剃头,穿不穿袈裟,乃至烧不烧香,吃不吃素,原也只是形式。识得是非,行得善举,知晓悲喜大理,不自苦,善解人,欢喜一方便也是圆满。”
白瀚文知她恐怕自己一时魔障又走偏了,乃是暗语规劝,但笑不语。
倒是那老僧,闻言从书上抬起目光,捻须点头道:“这位施主倒是有些慧根的。”
“大师说笑了,鬼眉可入不得佛门!慧根也浅,不提其他,只那贪恋口腹之欲一项,佛祖就瞧不上。”看看手中书卷,又朝二人身侧瞄了瞄,鬼眉惊疑道,“咦?瞧着都不是经书,难道,大师也看传奇故事?这无相寺果然与众不同,方丈恐怕真正是个高人,竟允座下弟子看得俗世读物。高人!高人!”
老僧放下书卷,笑语:“施主莫要无心中伤了方丈。方丈乃是真正世外之人,至于老衲嘛,却是个半生不熟,倒也可以言语无忌。”
鬼眉挑眉。
半生不熟?是半僧不俗。
白瀚文见鬼眉对那老僧似有戒备,插言道:“姑娘无需多心,大师并非外人,稍后有事要同姑娘细谈。姑娘方才可是言语未尽?也尽可但说无妨,既是白某听得,大师便更无需避讳。”
鬼眉丢下书卷,择处坐下,略一掂量便也直言不讳道:“那份调兵堪合,鬼眉识得笔锋细末之处,知道乃是白叔临摹他人笔迹而为。只是,鬼眉心中有疑,兵马刚至,谦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