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鬼眉原就非是软善之辈,真有攸关性命之事,绝不手软!有些话本不当在此处脱口,但,郑伯伯既非真正的佛门中人,大约直说也无妨。鬼眉的手,并不干净。虽是许久不曾沾染人命,方才上来之前却还是送了一个归西。原因无他,实在是觉得非杀不可。
我这人有个毛病,巧取豪夺来的,未必能够真正上心。但,越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我却倍加珍惜。身边之人肯于以命相待,我感激于心,岂有让人无端送死之理?
那人不同我正面交手,不出言驳斥,却想偷袭之下毁那万言长卷,岂非池厚德的忠犬之流?易时易地,我或者并不一定要他的命。但是今时今日,我却断不能容他!官职在身,放虎归山后,即日便要带人来取我兄弟姐妹性命。又恰逢我正游说他人,一计不成,官走一个,便是来日雄兵千万,索要我千万弟兄性命,我如何肯?流血千里、伏尸百万本就非我所愿,所以才以诱哄、游说为计。他要坏我大计,我如何肯?
他实在要做池厚德的鹰犬,我本管不着,有人实在要跟着盲从于他,来日狭路相逢,我也犯不着一味仁慈怜惜。但是,却不能眼见就要威胁到我身边之人!所以,这个‘来日’不能有。若非今时今日,我大约会考虑废了他的武功,然后让他去做苦力,伺候我的门众。但那背后的隐患偏叫我不能忽视,又岂能留他!
还是那句话,想动我身边之人,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
“你果真是景飒的闺女!”郑翘楚释然点头,同时也意味着带了无奈赞同了鬼眉对于处置池家的观点,又追问道,“你待那奉天的小子,也是以诚相交,以命相待?”
“呵呵,倒是他先与我以诚相待,以命相待的。不独是他,奉天那里可是我的‘钱庄’,存了无数心甘情愿与性命呢!既如此,我待他们如何能区别于跟前的门人同道,厚此薄彼?”鬼眉憨笑了两声,见郑翘楚又似不甚赞同,摆手道,“郑伯伯要说什么,鬼眉心里清楚。放心,奉天的谢礼只求我一个不弃,并无其他。而您言下之意的‘卖国’二字,我也省得。这两个字,在我身上永无可能!”
她是圣天后裔,这是圣天大陆,她若卖国,卖给谁去?凌霄国?那女帝也得受得下啊!好似,就连那凌霄国也是圣天先祖创立,她还是卖不成的。而且,除了那个该死的昭岚和他的皇帝主子,谁会盘算熙阳?更莫说,那奉天的司马家还是她的白虎护法,那曾家等人更是还在不辞劳苦地逗弄朝旭,误导瀚宇。
郑翘楚见鬼眉桩桩回话铿锵有力,条理分明,便也不做徒劳无功的担忧。当即便同她细说了出将领兵、连同交涉谷阳节度使之事。
谈完,又问鬼眉:“山腰上的那一群人,你打算如何安置?”
“放他们回去。”
“放他们回去?!”那二人具是惊疑出声。
“是啊。要不然,这么一大群人,在哪儿吃?在哪儿住?眼下我可没有这么些闲钱养着他们。”鬼眉不以为然,又笑道,“除非,他们能给我挣块地皮,搬几座粮仓来,那就自然好说了。”
那二人听她语出戏谑,方知她已有所打算,遂不再多问。
鬼眉倒没有隐瞒他二人的心思,便道出缘由:“都在那《告帝罪书》上签了字画了押,如今和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回去还能告诉皇帝,说是本姑娘使了手段胁迫他们的?凭那熙阳帝的心性,他们敢说,也要他肯信呐!而且,这么些人都着了本姑娘的道,那熙阳帝不以为他的臣子太过窝囊,也会觉得本姑娘是个厉害角色,感到肝颤胆寒。方寸大乱下必无良策,未战先输,正合我意!再者,本姑娘‘邀’了他们的家眷做客,冲着这份‘情谊’,他们怎么着也该知道礼尚往来,回去为本姑娘做些事吧。
至于那些个兵丁,我已将他们和我的人互换了身份。一则是方便自己人做事,二则,留他们下来也好培养培养感情。他们本就无官无职的,原也只能求个温饱太平,眼见上头都降了,还会不怕死地跳出来捣乱么?如今知晓战事将起,怕不是有那脑子灵的已经想着,干脆押上我这个宝,倒能给自己挣份前程。”
“嗯,是这么个道理。”郑翘楚点点头,又道,“你那万言书还可以再好好利用利用。”
“那是自然。当初之所以想起来弄这么个武林大会,除了要让我的人光明正大地入城,一并也是为的今儿个这一出。郑伯伯也说了,讨伐昏君也需师出有名。我要讨伐熙阳帝,自然是有足够的理由,但,凭我一家之言,未必站得住脚。有了这么些大人的签名,这份《告帝罪书》的分量不言而喻。盘踞京城,号令天下,可不就指着它说话呢么?回头找人刊印一摞,各道各府地一路发下去,我看还有几个一门心思地效忠于他!至于正本嘛——,”
鬼眉嘿嘿一笑,磨着牙道,“我可得好好留着,然后再多补些签名上去。也舍出些血本来,认认真真地装裱了,然后弄个金玉框子框起来。就挂在他原来住的地方,好让后人也能瞧瞧。我要他偿还血债,还要他遗臭万年!”又转对白瀚文戏谑道,“白叔,到时候您也补个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