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帖子。烫金贴面,无字无画,只在中间夹了血红的花瓣。
公子直起身,抬头问道:“人呢?”
“在外候着呢。”
“请!”
“是!”仆人想想,又道,“递帖子的人说了,他家主人只见公子。”
“自然,府里现也没别的客人。”
“不是。”仆人吞吐犹豫道。门外也不知是什么人,给开中门吧,看着不像官宦亲眷,似乎没有相应的规制品级。不给开吧,瞧那阵仗又着实有些吓人。
“嗯?”
“小的是想问公子,要不要拆卸门槛?”
高门贵府,按照礼仪规矩,来客大多是门前下车马落轿,步行入府或是换乘府内自备的车轿而行。只有比对主人身份、关系,够级别、特亲厚或是个别极特殊的人才可长驱直入。
公子想了想,来人既是无品无级的在野之人,便不用官家礼制约束,可论私交,却也不曾亲厚如此。掂量片刻后,自嘲笑道,自己何时也这般拘泥起来了?来人既是江湖之人必也没那么些心思,没得倒让人觉得自己拿腔作调,落个不够爽利的印象。莫非,自己还怕人家是打杀上门么?笑话!
起身拍拍手上的鱼食碎屑,朝仆人道:“就直接迎进来吧。将人请到前厅,哦,不,直接引到这园子里花厅去。先上茶招呼着,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等他穿戴整齐去花厅时,刚穿过月洞花墙却见客人并未入屋坐待。厅前的走廊外,六个车夫、六辆马车,还另站着八个白衣女子,十二个黑衣男子,严正以待。
他吓了一跳。自然是没想到来人是这么个阵仗,更想不到人家正是做给他瞧的。
走近了。那夺人眼球的马车,帘起门开,下来四个碧玉清荷妆扮的女子,立在车前恭请车内主人。清风拂动车帘上的金铃,一片叮叮当当细脆的响动。车内洒出一片罗裙衣摆,牡丹的娇红。极为精细的绫罗外罩着艳红的蚕丝轻纱。
就这一角衣裙,已是堆堆叠叠,如深闺重门惹人遐思。随风轻动里,那抹红艳又如天边飞霞,若即若离,飘飘渺渺。
裙下微微露出一只娇俏的鞋头。隐隐瞧着那织锦的鞋头上绣着牡丹,坠了浑圆的海珠,散着一片细碎流苏。颤巍巍动着,如春日的灵雀,清啼鸣啭。
接着那人探出身来,在清荷样女子的搀扶下,袅袅娜娜,步步生莲地下得车来。双臂轻抬,提着阔袖,金丝滚边的袖口露着一点点如葱指尖,未涂丹寇,白净圆润。然后站定。
一袭红艳的罗裙,红艳的薄纱,本是如火如荼地热闹,却又让人觉得隐隐生出一点凉薄之感。也许,热闹到极致,便是清冷。一顶白纱帷笠罩着那人的脸,如云似雾缭绕。明明极近,不过几步距离,偏又觉得极远,如高原雪山之巅。
她静静立着,无需一颦一笑,便已击退了身后的重檐飞阁,摒弃了精致车驾、华美仆从,淡去了绿树繁花,春日骄阳。明明让人心生急切之意,欲要窥探那轻纱下的娇颜,却又似乎并不敢近前冒犯,又或不忍拨乱那如画般的一景。也不必撂开面纱看个真切,她便是这样默然静立着,已让人觉得,那衣裙上千针万线泣血而就的牡丹,并这园子里迎风盛开的满目繁华,却都比不过她这,春日百花丛中最为娇艳和傲然的一朵。
是一霎,似一世。
青袍之人恍然回神,暗嘲自己一颗弥坚难摧的心竟也有这片刻的迷失沉沦。
瞧着来客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拜访,又不曾先入花厅坐等,偏等自己现身了才步下车辇。如此不肯容得主人尊大,也又不曾过于出格。想来是有事相谈,而且,必有交换。
“姑娘既是敝府尊客,哪有站着的道理。请吧。”温润浅笑,抬手引路,进去花厅。
“公子请。”清幽婉转,半步之后,相随而入。
进了花厅,两人相让一下,分了宾主坐下。
四个碧玉清荷女子随行,在那朵红艳娇花身后站立相伴。
待入了座,那女子轻抬手臂,纤指微拈,除下帷笠搁于一旁几上。果是雾鬟云鬓,倾城容颜。眉目如画,鼻若秀山,璧玉娇颜还把樱桃啖。美则美矣,就是温度不太宜人。三月阳春飘白雪,乍暖还寒。
公子看着那冰雪艳容,了然一笑。
难怪方才觉得那片红,热闹又清冷。荼蘼花尽、血色风干,岂不叫人心生寒意?
“姑娘如何称呼?”昭岚寒暄问道。虽是早已见过,却至今未能知其芳名。
“昭岚公子无需知道我是谁,我不曾弄错了公子是何人便好。”女子冷冷淡淡回道。既然登门拜访自然是不会弄错了人。
昭岚无谓地笑了笑。
仆人上了茶,退下。
“姑娘可要换绝壁崖上的雪芽?”昭岚端杯轻泯一口,笑看对方悠然问道。
红衣女子也端杯润了润唇,放下杯盏后抬眼淡淡回道:“小女子粗浅,茶于我而言不过是解渴蠢物,无所谓讲究。”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那艳红衣衫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