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儿子回家来探望父母,顺便还与好友相聚,所以对黎仲这孩子,夏宜秋也是了解的,文质彬彬、体贴孝顺。
“仲儿从小就文采出众,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如果不是你黎伯父一定要他继承家业,相信仲儿现在一定可以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是。”夏若净为母亲倒茶,安静地听她说话。
夏宜秋用碗盖轻轻地撇去茶沫,“难得的是,虽然你们只见过一面,但他对你印象极好,所以这次才会专门请人过来提亲,依母亲的意思,这门亲事再满意不过。”
“是。”
“可惜,偏偏又插进来一个卓家。”夏宜秋伤脑筋地皱眉,放下茶碗,“如果是别家倒也罢了,偏是他家。”
夏若净一直很温和地低着头沉默。
“卓家几代大儒,门生满天下,就连当今的辅政王爷都是卓老太爷的学生,而卓老爷现居御使监察一职,他家位高权重,得罪不起;自古以来,都是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们夏家虽然钱财无数,却也没有办法跟卓家相提并论。”
“女儿明白。”
“如果卓北阳是一个书香子弟,晓文通墨,那我们与他家结亲,也是高攀他家;可他偏偏……唉……”整座安阳城,谁不知道卓北阳的大名?他父亲在京城做官,而他因为祖母疼爱难舍,就随着告老的祖父一同还乡,在安阳城定居。
他的坏脾气与好勇斗狠的性格,别说在安阳城,就是附近的城乡都是闻名的,夏宜秋也听过不少,这让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
“可是如果拒绝他,肯定会得罪卓家,这样岂不是两边为难?”虽然卓家据说从来都磊落公正,可那个霸王似的卓北阳可不是好惹的,如果拒绝他,那么后果……只怕净儿想嫁入黎家都不可能。
“怎么偏偏让那个卓北阳看上了呢?”无奈低叹。
自己女儿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跟那样的男人有交集?
夏宜秋眉间的愁色更浓,一边是自己满意的,另一边是不能开罪的,虽然她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家的利益,而将女儿送入火坑,但她也希望可以找到圆满的解决办法,两全其美。
“净儿,你自己怎么看?”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女儿并无他想。”
“我知道你肯定也希望嫁给仲儿。”想也知道,谁都会想要嫁一个斯文儒雅的丈夫,而不是粗鲁男子。
“为娘真是好生烦恼。”
“夫人每天晚上都叹气,睡也睡不好。”宝屏在一旁轻轻地说。
“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夏若净低下头,半晌,终于抬起来,“如果母亲一时想不到解决之法,女儿有一个办法,可否一试?”
“什么办法?”夏宜秋眼睛一亮。
夏若净起身,走到书桌前,拎起笔架上的紫毫笔,醮饱墨在铺开的纸上流畅地写着。
停笔,拿起纸走过去递给母亲,“不如以对联择婿吧,如果他们两个谁可以对上我的上联,并且合我的心意,那么女儿就嫁给谁。”
夏宜秋接过来一看,雪白的纸上漆黑的墨,书着一行字句,“千古流,千古楼,千古楼上望千古流,流楼共千古。”字迹绢秀功力内蕴,很是漂亮。
“这个联珠对果然很精巧。”夏宜秋眉儿舒展,可下一瞬又皱起来,“他卓家世代大儒,又岂会对不上来?”
夏若净嘴角徐勾,莞尔一笑,“所以女儿说,要合我的心意。”
夏宜秋沉默片刻,然后笑了,“净儿,为娘有你这个女儿,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母亲过奖了,女儿才是真正有福,能做您的女儿。”她眼眸低垂、容颜如水,平和而美好。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
室内一片宁静,只有偶尔纸张翻过的声音。
夏若净翻过书页,侧头看看那个托着腮打瞌睡的女孩,唇边挂起一抹浅笑,“瑞雪。”
“唔……呃……小姐。”脑袋猛地一点,瑞雪惊醒过来,瞪大眼睛抓起剪子,“是不是不够亮了?还是小姐要喝茶?还是……”
“你去睡吧。”
“我陪着小姐。”小姐看书,她要帮小姐端茶、递水、剪烛芯呢。
“你去睡吧。”夏若净眼眸望着书页,“我想独自看会书。”
“小姐……”
“去吧,夜很深了。”
“……是。”依依不舍地放下烛剪,不放心地叮嘱道:“那小姐不要看太晚了,床我已经铺好了,小姐要早点睡。”
“嗯。”
“还有那个茶壶,我暖在外面的炉子上,小姐如果要喝水……”
“瑞雪。”
“是。”
“去吧。”
“喔。”
终于,暖暖的房间回归安静下来,烛光温柔、夜色平和。
她在烛下静静地翻阅着那本古籍,宁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