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北海道、芝加哥、里约、埃德蒙顿、魏玛、巴黎、米兰。大半个地球你都跑遍了。你走在大阪的街上，夏日祭那天满目的樱花与流水，穿着和服木屐的女孩梳着发髻，捂着嘴经过你身边时脚步嗒嗒；你去墨西哥，在戈壁里有一间小酒吧，你喝着特基拉，抽着手指粗的雪茄，和那个胖老板聊各自的经历直到天亮；在苏丹，你送给一个得了疟疾快死掉的小女孩一朵玫瑰花；你去威尼斯的双年展，西装领结黑皮鞋，大笔甩钱拍下某位知名画家的画，不远处穿着露背礼服的名媛向你投来钦慕的一瞥。你有别墅，有游艇，你开500万的法拉利，你戴Boucheron的手表，身边漂亮女人如流水，轩尼诗李察喝干一瓶又一瓶。无数上流舞会等着你去参加，无数重要的会议需要你去主持。大哥牛逼啊！进出都有小弟跟着，给你开门，给你端茶送水，你一个手势就会有人帮你把车开过来。别人看你的眼神全是敬仰和艳羡。你喜欢当所谓的成功人士、社会精英，你活在旁人目光的焦点里，你享受这种注视，你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可是有一天晚上家里突然停电了，你什么都看不见，你手里只有丁烷的打火机。你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还很穷，母亲为了省电，关了灯，点上蜡烛坐在床边给你讲睡前故事。虽然那些故事更适合小女孩听，什么睡美人啦，美女与野兽啦，海的女儿啦。可是那时谁会在意这些？母亲的声音很温柔，窗外星光如豆，还有虫声新透绿窗纱。你想到这些，想到你小学时候最喜欢的红白游戏机，游戏王卡牌，玩跳房子时画在地上的白线。你想起中学时代和同桌女生讲起以后要当飞行员的梦想，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泓月亮她说‘如果是你那一定OK的啦’。你想起大学时候打篮球摔断一条胳膊，同寝室的龟孙子们一脸幸灾乐祸，但还是帮你打菜打热水，捏着兰花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你洗积了很久的臭袜子。你想到这些，电突然来了，巨大的水晶吊灯把房间照的亮堂一片。保安在门外敲门语气焦急‘先生您还好吧刚刚线路短路停电了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太抱歉了’。你想起你的电脑里还有几万字的资料没来得及保存。可是你他妈特别想笑。你终于累了你终于发现你的前半辈子活的简直像个笑话。大阪樱花下的女孩们都把手放在身边男孩的臂弯里，夏日祭上的芥末刺身呛的你眼泪都快出来了；在墨西哥的那个酒吧被当晚的龙卷风掀起了整个屋顶；你送玫瑰花的那个苏丹小女孩最后还是死了，她的尸体被简单埋葬最后成了秃鹫的腹中餐；至于那个双年展上的名媛，她后来甚至都没看你一眼就转身踩着细高跟消失在人海。大哥牛逼啊！你当年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红白机呢？你怎么没跟初中喜欢的同桌女生告白呢？你不是还想当飞行员么？大学那个帮你洗袜子的二货结婚那天你怎么会因为开会没去呢？你发现自己渐行渐远，你的生活偏离了你的初衷，你的眼里只剩下金钱、地位、权利……"

    “生活就他妈是个女表子！”他抄起酒瓶摔在吧台上，碎片四溅。

   “你喝醉了，我已经把你的助理叫来了。明天有空来付一下吧台的修理费，”叶清寒抽了一支签字笔刷刷开出一张发票，扔到他面前，“白染叫我过去，听你这种恶棍谈生活真是太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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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寒啊，你差不多也可以过来了。”白染伸手从沈幼柏碗里拿走一个鸡腿，一边对着手机絮絮叨叨。

“病号的晚饭都要抢？这么没人性？”沈幼柏的伤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刚刚结束的全身检查花掉了一个下午，窗外的夜色全黑。在他觉得肚子有点饿的时候，白染就带着摆满晚餐的推车进来。

“又不是全给你，里面也有我的一份。”白染掐掉手机，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从推车里拎出一个冰桶，摸出一听嘉士伯递过去，“来点啤酒？”

沈幼柏想了想，伸手接过，表情有点局促，“我话先说在前面，虽然我很感谢你们为我提供治疗，但我吃完饭就要回去。”

“回去干嘛？放心不下家里的弟弟？”白染夹起一块红烧鲈鱼，说得漫不经心。

“晚回去那小子会担心……”

“噢噢噢，得了吧，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蒙在鼓里，”白染喝下一大口啤酒，“晚点老头会召开一个会议，到时候你也得参加。至于你那个宝贝弟弟……”

病房门被粗鲁地撞开，约莫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走进来，插着口袋，“哥，听说你差点挂？”

“幼……栖？”沈幼柏吃惊地看着神态自若正在蹭自己晚饭的沈幼栖，“你不是在家么？怎么在这里？”

“来来来，小栖这边坐。”白染拍了拍身边的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