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陇右马贼的眼里,刚才还是一面完整盾墙,一面插着无数箭枝与弩矢,只挨打不还手的晋军盾墙,这会儿突然是打开了,而一部八石奔牛弩,弩臂之上,架着一根寒光闪闪,顶部带着倒勾尖刺的飞槊,正展现在众人的面前,而这八石飞牛弩的边上,胡隆世正笑眯眯地向着这些羌人们招手致意呢。
屋质大哥本能地叫了起来:“八石奔牛弩,快趴下!”
他的声音一开始还是在众人的耳边回响着,人显然也是站着的状态,到最后说出“快趴下”时,声音已经是从地上传来,显然,这个屋质大哥根据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生存本能,做到了言行一致,说到做到。
而羊蛋子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还直愣愣地看着对面,二十多步外的这个八石奔牛弩,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到屋质大哥话的时候,才准备要趴下,可是一道机关响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赤着上身,只着围裙的晋军力士,狠狠地砸开了这八石奔牛弩的弩机,而这枚飞槊,带着凄厉的啸声,从弩臂之上直冲而出,飞向了羊蛋子的方向。
羊蛋子的脑子里,顿时只出现了四个字-——我命休矣,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这一刻,死鬼老爹,还有三个战死的哥哥,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够着他们,却仿佛听到了死鬼老爹的咆哮声:“你小子还没死呢,快给我回去!”
紧接着,他的那只长满了黑毛,呈内八字的脚,就一下踹了过来,一股劲风,吹得羊蛋子的脸都生疼,就象是老爹的脚,在不停地踢着自己的脸,他睁开了眼睛,刚才的断槊已经无影无踪,而就在自己的脸侧不到一尺的地方,一条黄黄的,粗粗的黄龙,正在飞舞着,在空中滚动,而其迅速地飞行所带来的强烈劲风,就象是十二级的大风,吹过羊蛋子的脸,仿佛是老爹的巴掌,不停地抽在他的脸上,疼得他连忙把头扭到了一边,转过了身来。
只是这一下,羊蛋子却分明地看到,那根刚才还架在八石飞牛弩上的断槊,这会儿已经插在了身后的那个,刚才还抬起脚的木甲机关巨人的小腹之上,整个槊身,都已经扎进了这个木甲机关人的腹部,而一条又粗又长的麻绳长索,则是紧紧地系在槊尾,而刚才从自己脸侧划过的,不是什么长龙,而正是这条长索啊,一尺的距离,加上麻绳上的那些小毛刺,居然就能让羊蛋子的脸疼得象是给人在打耳光,其劲道之强,以至于此!
就在刚才,那还在耀武扬威的诸葛飞龙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惨叫声,这一下飞槊钉中了木甲机关人的上腹部,也正好打中了操作室下方,被打断的操作室内的断木尖刺,划伤了诸葛飞龙和另一个同伴的腿,甚至从这个断槊的身上,可以看到血液不停地在从内而往外地涌出,显然,这一下飞击,给木甲机关人中的操作士,造成了开放性的创伤,这从他们疼得在不停地乱动大叫,让木甲机关人也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原地转圈,也能得到佐证!
而羊蛋子则看得是目瞪口呆,他的耳边,诸葛飞龙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个刚才还高高在上,掌控着他们这些羌人军士生死的,如同神一样的家伙,现在居然是如此地脆弱,鬼哭狼嚎,而那个庞然大物的木甲机关人,也是没了刚才的气势,甚至感觉随时要倒下了。
身后的屋质大哥还在大叫着:“羊蛋子,快趴下,快,你站在那里是送死啊,快趴下!”
屋质大哥没有起身,甚至也没有看到后面的情况,他没有看到那根钉在木甲机关人的身上,入木几分的长槊,更没有看到那足有三四十步长,从断槊的尾部一直连到晋军营栅之后的长麻绳。
在这屋质大哥的意识中,既然出现了一部正在发射的八石奔牛弩,那紧接着就会是几部,十几部,几十部的八石奔牛弩推出,然后一次性地万弩齐发,如同千百头奔牛一样,直冲整个阵线而去,把所有站着的人全部撕成碎片,甚至,他还叫着趴下的羊蛋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只是出于故人之托,现在还要最后地叫两声,权当尽人事了。
可是羊蛋子却是转过了身,他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看到,那绳索是在剧烈地晃动着,而这晃动,来自于后方阵营之内,那些晋军军士们的发力。
本来就是在剧烈地摇晃着,如同醉酒一样的那个木甲机关人,随着这打中其上腹部的长槊,以及槊后所绑绳索的剧烈晃动,变得越来越难以平衡了,它胸口挂着的,挂满了甲叶片子的皮革,也开始脱落,一个暗门打开,可以看到,浑身是血的诸葛飞龙,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白袍长须的道人,根本不象普通的操作士,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钻进这个内舱的,但此时的他,一条左腿已经齐膝而断,看来,那正是打进上腹部的这一飞槊的杰作,也无怪他会惨号成这样了。
而诸葛飞龙的目光投到了羊蛋子的身上,他嘴里的鲜血长流,这会儿也完全顾不得刚才还是如何地鄙视面前的这个小兵了,伸出手,向着羊蛋子的方向求救道:“小,小兄弟,救,救我,救我!”
可是还没等到羊蛋子开口说话,这个木甲机关人就发出了一阵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