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阿寿啊,难道你没想明白,这种兵为将有,只认将官,不识朝廷,然后在一个地方驻军落户,再占据当地的田地,产业,最后形成尾大不掉,从将到兵成为一个利益整体,然后一呼百应,随时可以起兵作乱,这才是我们大晋百年来一直内乱不断,中央衰弱的根本原因吗?”
刘敬宣有些意外,这些话,他没有跟刘裕这样交流过,他看着刘裕,说道:“可是这不止是我们北府军,甚至是大晋南渡之前,哪怕是东吴时期,就已经形成的定制了啊,军户世兵,落户驻地,世代从军,就算是北府军,不也是从京口选兵吗?难道这个模式也是有问题的?”
刘裕叹了口气:“我们虽然是京口人,但是这种模式,是有大问题的,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出现京口人为主的军队全军叛变,谋反作乱的情况,是因为我们京口人从军,是效忠于朝廷,每次征战,只是上面临时派遣将军来领兵,一般是世家大族的掌门挂帅为将,然后挑选几个流民帅出身的将军,或者是自己的家将来领兵,我们京口人并不熟悉这些临时领兵的将校,他们也不住在京口,跟我们之间谈不上交情,就算他们想作乱谋反,我们也不会跟随,因为,京口人知道,是国家,是朝廷才能指挥得动我们,而不是一个临时过来的将军。”
“所以在谢玄组建北府军前,我们京口老铁多次成军出征,却是因为来指挥的将领往往水平不行,或者是干脆来个谢万这样完全不知兵事,视将士如同仆役的世家子弟,结果兵将互怨,就象庾悦那样,只能以败战而收场。”
刘敬宣哈哈一笑:“所以还是谢玄利害啊,他是找来了当时在淮北山寨,与胡虏一直交战的我爹,还有其他寨主们,以他们这些有战斗经验的人,充当将校,再以寨中兄弟们作为基层的小军官,严格训练京口招来的新兵,比如你和希乐他们,当然,我也算是重新入伍,不过,一开始他们说是要我直接当我爹的中军护卫校尉的,我是听了你的名字,才想来新兵营里见识一下京口第一好汉,到底是有什么水平呢。”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是在淮北积累的战斗经验,而我们则是靠了京口历代的习武之风,以及那些退伍还乡的老兵们,从小就传授的战斗技能,加上京口打架大会这种模式,来随时备战,可以说,我们都是招之即来,来之能战的精兵,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整合大家,能发挥战斗力的将军,谢玄算是世家中难得的将才,而你爹,终伯他们又是非常好的中层将校,能训练出虎狼一样的将士,这才有了北府军。”
“可是,这样的模式,是有隐患的,之前的北府军虽然因为兵将互不知,而战斗力堪忧,北伐多以惨败而告终,但起码没有形成军阀割据的风险,可是到了谢玄的时代,北府军就成了谢家的私产,即使是我,也是听命于谢玄,而你和你爹,更是完全仰仗于谢家,若不是黑手党使坏,故意在北伐中让谢玄失掉了几乎所有的北府军老兵,恐怕谢家很快就会以北府军来夺取政权,甚至是自立为帝了,因为现在我们知道,谢家不是这么忠诚于国,甚至可以说,他们当时已经和天道盟,有很深的瓜葛了。”
刘敬宣咬了咬牙:“枉我们以前以为谢家,谢安相公,谢玄大帅都是忧国忧民的大忠臣,大好人,现在想来,我们全是给他们利用的棋子!”
刘裕叹了口气:“他们一直是有权在手的,但权力大了,占得久了,就会感叹人生苦短,想要世代拥有这些权力,这就是谢玄作为一代名将,最后会堕落成为天道盟大魔头的原因,而谢安与天道盟的关系,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希望他只是在黑手党中想要有所作为吧。不过,就算是谢安,组建北府军恐怕也是想要摆脱其他三家镇守对他的限制和束缚,想要一家独大,所以才会看上你爹,但最后又看出你爹也有权欲野心,所以又转而拉拢我。”
刘敬宣正色道:“因为你寄奴一心为国,只想北伐驱逐胡虏,是个最纯粹,最高尚不过的人,这才是谢家想要的领军之人,他们的子侄自己不愿从军吃苦,冒着生命危险,所以,就要找象你这样听话,又容易控制的代理人,只不过,他们想错了,那就是你刘寄奴一心为国,而不是为了谢家,当谢家也开始成为你理想的阻碍时,你一样是会成为他们的大敌的。”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最后我还是和谢玄决裂了,甚至我的根本目的,也是要让谢家为首的世家门阀,不再能世代骑到天下百姓的头上,既要夺天下大权,又不肯付出相应的义务,这是我不允许的,好在谢夫人和妙音还是深明大义的人,还是配合了我,而我们京口建义成功之后,世家门阀就失掉了表面上的权力,不过,现在我的麻烦,更多的是来自于京八兄弟内部。就象当年,在谢琰战败之后,北府军的军权,落到了你爹的手中一样。”
刘敬宣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可是我爹当年招收的,已经没多少京口人了,北伐之战结束后,他其实也是给追究责任,剥夺了军职,赋闲在家,是王恭再次找他出山,以他为将,给他钱粮,让他去招募旧部的。”
刘裕叹了口气:“这就是了,王恭是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