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声音的一刹那,东方宛玉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往后倒退了两步,用手中的剑撑住了自己已然在狠狠发抖的身体。
这个声音,还有那一句“小小”,东方宛玉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丑陋男子,只见他又一次向她走近,站在她面前抬起了手。
他将手方至耳后,只听见“滋啦”一声,那肥头大耳的面具应声而下。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清逸无双的男子面貌。
虽说两鬓已有些零星的白发,身形也不似当年那般挺拔,但是五官依旧清俊,一身戎装之下依然不失楚地男子风貌。
“参见统领,统领万安!”再看清此人面貌之后,一众的朗科将士齐刷刷地跪拜在男子面前,东方宛玉扭过头去,竟看见如今草原上最强的朗科部落的大首领呼延溟也对着男子行出了大礼。
但此刻的东方宛玉已然没有任何心思去计较男子的身份,她看着这张她无比熟悉却已有十年不曾面对的脸,突然在一片安静之中,轻声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明白东方宛玉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所谓何意,呼延溟听见这有些尖利刺耳的笑声不由有些疑惑,诸位将士更是无从理解,只有站在她不远处的陆少崖明白,这笑声之中埋藏了十年来的刻骨锥心之痛,因此才那般尖锐刺痛地冲进众人的耳中。
他静静地看着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男子从东方宛玉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他,起先似乎有些惊讶,而后却是露出了会心一笑,似是对他这十年来的成长颇为满意。陆少崖愣了愣,微微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抬步走到了东方宛玉身边。
男子怔忪了一下,只见陆少崖站在了东方宛玉身前,将她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侯爷,许久不见了。”
“或者,该叫您渊缇统领一那娄氏才对?”
楼白肃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抬手抱拳道:“一那娄白肃,见过浩远将军陆少崖。”
虽说呼延溟野心旺盛,想要恢复朗科族当年的盛势,因此四处招兵买马招收草原上残留的昔日西域四大部族之兵,一时之间已成一方势力。但是无论是草原上还是玉门关均早有传言,呼延溟之上仍有一人,与他出谋划策。只是此人行事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呼延溟也不曾与他过多接触,至于丰朝这边的将领,就更不清楚此人形貌了。
东方宛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那个人会是他。
他“离世”的那年二十八岁,与她如今一般年纪,而十一年过去,他已近不惑之年。他的双鬓皆有些许白发,面色也并不健康,想来那咳疾依旧缠身。东方宛玉远远地看着这个她想念了数十年的男子,终是缓缓地从陆少崖的身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她在看见他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只觉得心中恨透了他,她恨他让她独自承受了十年的天人永隔之痛,恨他在她已然抛却一切向前看去的时候突然出现,恨他毫不在意地对她唤出“小小”,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出现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痛苦。
只是,当她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恨他。
“东方宛玉,可是温婉如玉之意?”
东方宛玉闻言不由踉跄了一下。
这是当年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原来,他们都还记得。
无奈十年生死两茫茫,他与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彼此了。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大概便是说此时的他们吧。
他鬓角泛白,旧疾缠身。而她浑身血迹,面带狠戾。
唯一不曾变过的,大概就是他看向她的眼神,一如那年江陵初遇一般,仿佛把一世的温柔都给了她。
然而那同样的温柔,却是她再也无法回应给他的了。
东方宛玉能够感受到身后陆少崖的目光,她知道少崖自信可以胜过这世上所有的男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却唯独不敢触及楼白肃半分。因为楼白肃的耀眼充斥着他最卑微的年纪,他看见楼白肃,就会想起那时候弱小无力的自己,想起那时一心爱着楼白肃的她。
而她不会再让少崖这样担心下去了。
“统领,您认错人了。”
她像呼延溟那般向楼白肃行了大礼,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低声道:“朗科部落鸿胪译绯世,见过一那娄统领大人。”
陆少崖闻言不禁有些讶异地看向她,她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似是有些抱歉地轻轻地抿唇扯出一个笑容,而后又摇了摇头。
陆少崖当下便明了。
她依旧是陆少崖的东方宛玉,却不再是楼白肃的小小。
楼白肃与东方宛玉,之于一那娄白肃与绯世,均是此世已死之人。
“舅舅,无论你准备做什么,都请你想想皇后姨母。”
南终渊仿佛看穿了陆少崖心中所想,在他正欲抬步向东方宛玉走去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