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距离不够
一起跳郁和安就心中叫遭,他的衣服浸透了雨水,旅行包和背上的僵尸更是格外沉重, 即使郁和安助跑了, 拼劲全力了, 但他还在向下坠去。
他跳不过去
冰冷的雨水无情拍打在他的脸上,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郁和安浑身使劲,心头却被绝望笼罩。很多事情真不是他意志坚定,就一定能成功的。
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
郁和安大脑一片空白, 但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一紧, 整个人竟在山壁上悬挂了一瞬
不,不是他,卡在山壁石缝的是僵尸, 是郁和安一直没有舍弃,一直紧背在背后的僵尸。这一切像偶然, 却又仿佛僵尸也有灵性般, 要助郁和安一臂之力
郁和安没有错失机会,他借机重重一踩山壁,再次向前跳去, 这次他努力伸出双臂,终点的队友们也努力伸手过来, 准备拉他
这一刻他离活着如此之近, 所有人都在看他, 尤其是丙九也回头来看他, 无法释放的浓烈情绪在胸膛撕扯,呼啸的风从身旁掠过,这一刻的郁和安简直感觉自己生出了翅膀
到了,就要到了,他就要到终点
砰
重物坠击在背,压的郁和安猛向下一沉,滑腻的触觉从背后传来,阴森寒冷,他看到队友们的神情骤然变得惊慌呆滞,看着弟弟喜极而泣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心”
“身后”
身后怎么了
郁和安艰难扭头,却对上张苍白肿胀,腐烂发青的残缺脸庞。
霎时间他浑身血液冻结。
是腐尸,他背上趴着一头浮肿苍白的腐尸它从石壁跳下,跳到了郁和安的背上。
那股身体里的劲在阴森冷意中消失了,身体更沉重起来,郁和安不可遏制的向下坠去。而那头腐尸却如野兽般,在郁和安背上四肢站起。
诡异的,缺了肉的头望向终点,没了嘴唇,露出牙齿,它看起来就像在笑。它要以郁和安为跳板,它也想离开乌螺山,想飞跃凶骨栈道
而只要再被腐尸往下一踩,郁和安势必会坠落下去,郁和安竭尽全力伸出手,指尖绷紧到泛白,却终究无法和队友们的手相触,那不到半臂的距离,却是生与死之间的鸿沟。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呜呜”
恍惚中,郁和安似乎听到了苍凉号角声,穿过岁月,跨过历史尘埃。厮杀声与枪炮声轰隆隆响起,仿佛有无数嘈杂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起初并不清晰,但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最终汇聚成一股如潮洪流
人在大沽在
地失血祭天
身后的冰冷被另一种力量驱散,郁和安打了个哆嗦,却并不是冻得,而是被那直冲心灵,饱含悲壮与决绝的喊杀声震撼到的。
那声音越来越洪亮,响彻在群山峡谷中,震穿郁和安的耳膜,似有成千上万的兵勇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却勇不后退,他们背水一战,鲜血染红了大沽口炮台
背后突然一轻,腐尸无声滚落下去,郁和安本来也已经跟着向下坠去,但身后却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一双钢铁般坚硬的手臂推了一把。
正是这一推让郁和安身体向上一耸,正好被探出大半个身的王澎湃一把抓住
郁和安被七手八脚愣拽上去,浑身都是烂泥杂草,郁和慧哭着扑过来,语无伦次“哥,哥,太好了,太好了”
“草那腐尸跳下来差点把我们大家吓死,还好你小子运气不错”
王澎湃蒲扇似的大手使劲拍郁和安的肩膀,拍的他脑子嗡嗡作响“傻逼腐尸正好掉刀上了,嘿,跟滚葫芦似的被整个刺穿了”
刀,刀
郁和安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像机器人般僵硬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背上的僵尸,它黑硬如铁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干硬右手臂不正常扭曲,向后弯起,手中那把生锈的刀从中断裂。
这把刀刺穿了腐尸,刀尖随着它一起掉落峡谷。
郁和安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队友们的声音近在耳畔,却又像远在天边。
“老郁你运气大了”
“僵尸在石壁上那一撞它手撞折了正好刺死了腐尸”
真的是这样吗
还是
僵尸不会说话,黑洞洞凹陷下去的眼格外阴森,雪亮闪电划破夜空,映亮了僵尸积了水的眼眶。那一弯银光流转,竟让僵尸好似活过来了似的。
“快,快快,时间要到了”
郁和安被硬扯起来,怔愣的被七八只手往前推,踉跄往前冲了几步,直冲到丙九身前。但他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死守不退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的嘶吼。
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
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
直到极遥远的大山深处,似是传来了一声悠长鸡啼。
那悲壮雄浑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第一声鸡啼,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