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从来不缺观众,缺的只是热闹事。
在凉棚坐着的官员目睹着眼前的一幕,饶在兴致地谈论着。有人说这书吏咎由自取,有人则说这个官员有辱斯文,但更多人是在说着一些八卦。
林晧然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干瘦的官员叫雷长江,户部的七品主事。但得罪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贾应春,如今被外放到广东任同知。
京官外放,升一品,这已经是惯例。但这次其实是明升暗降,毕竟一个七品的户部主事要远重于偏远省份的一个同知,这怎么看都划不来。
如今雷长江在户部门前行凶,仕途怕是彻底毁掉了。这种地方的小官员若登上户部的黑名单,怎么可能还有升迁的机会,没准还会成为下次京察的陪葬品。
雷长江看着顺天府的官兵到来,这才收了手,而书吏的脸已经肿成猪头般。
自古“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书吏能够在这里收茶水钱,自然有几分底气。而他的底气正是来自于吴鹏,他是吴鹏曾经的属吏。
在两个差役的掺扶下,这个猪头脸的书吏指着雷长江厉声道“将他抓起来,是他打的我,周围人都可以作证”
这些顺天府的官兵亦是头疼,这种涉及官员的案子最是难办,但看到行凶者只是一个七品官,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雷长江脸色一沉,当即瞪着那名书吏道“他先出口辱我家母”
却不是他无理取闹,而是这个书吏刚才用湘语骂他老母,而他恰恰听得懂湘语,所以才勃然大怒地出手狠揍这人。
书吏似乎有恃无恐,指着周围的人,满脸嚣张地询问道“你说我出口辱你家母,这里有这么多人,谁听到了”
雷长江当即望着那些官员,有一、二个官员躲避他的目光,但更多却是一脸茫然。很显然,这里绝大多数人是听不懂湘语的。
书吏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当即又恶狠狠地道“你别想诽谤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行凶伤我,今天我跟你没完,咱在公堂上见”
雷长江的心里亦是一沉,倒不怕跟他对簿公堂,只是如今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一旦要赔偿这人汤药费,那他恐怕都无法再筹足赴任的盘缠了。
正是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淡淡地说道“我听到了我可以帮你作证”
走出来的年轻正是林晧然,而他恰好听得懂湖南话,曾经跟一个湖南妹子有过长达半年的同居生活。
“你不要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书吏看着对方只是一个六品官,当即用威胁的目光瞪着这年轻官员道。
他感到今天极是邪门,平常那些四品官员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今天有个七品芝麻官跟他动了手,然后又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也敢跑出来跟他作对。
啪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林晧然突然扬手扇了书吏一个耳光,当即怒骂道“你不过是一个书吏,还反了不成辱骂朝廷命官亦就罢了,还敢出言威胁本官,你是想找死吗”
哎
旁边的官员看着,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书吏真是嚣张惯了,亦不看看对方是谁,翰林侍讲也是他能威胁的吗何况人家都快成为礼部尚书的女婿,连吏部尚书都得敬他三分。
书吏被这巴掌打醒了,更被他的话吓到。这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却是担不起,虽然他的权势不小,但却不是官身。
另外,他亦是反应过来,这年轻人是小小的六品官不假,但对方似乎是翰林官,正是那个大明最有前途的文魁君。
“你如果要状告他,我可以帮你做证。”林晧然抬头望向雷长江,用着湖南话说道。
书吏这时吓得魂都丢了,有着林晧然作证,他哪里还有狡辩的余地,当即跪地求饶道“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人吧”
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叩疼了头,眼泪当即流了下来。
“算了,我教训了他一顿,已经出了气”雷长江摇了摇头,然后朝着林晧然拱手道“多谢林修撰出手相助。”
很显然,他亦是猜到了林晧然的身份,在整个大明能穿六品官服的年轻人,只是连中六元的大明文魁林晧然一人矣。
“雷主事,客气了”林晧然谦虚地回应道。
他今天选择出手,其实藏着一份私心。这人调到广东任同知,若是落在高州府任同知,那他的族人没准得到一些关照,想结下这个善缘。
“我可不是什么主事了”雷光明苦涩地摇了摇头。
跟着翰林院相似,户部这里同样存在着竞争。虽然外放不一样就回不来,但像他这种得罪上官的,几乎注定跟户部尚书无缘了,仕途更是黯淡无光。
“其实外放未必是坏事,只要尽心尽力做事,亦能造福一方百姓呢”林晧然坦诚地望着他,一副很有信心地说道。
雷长江却是苦笑,但旋即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林修撰,你来吏部是”
“幸得皇上恩宠,特将我升至翰林侍讲”林晧然并没有隐瞒,朝着西苑的方向拱手道。
雷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