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无逸殿首辅值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身穿蟒袍的徐阶如同往常般处理着来自两京十三省的奏疏,由于皇上几乎不再御览奏疏,令到他时下可谓是大权在握。
他很喜欢票拟这些奏疏,因为从中品尝到权力的味道。
看到顺天巡按御史孙丕杨弹劾定国公徐延德侵占农田竟然达六千八百亩,若作沉思,便决定票拟罚定国公禄米一个月。
对于这种世代的勋贵而言,仅仅罚一个月的禄米如同挠痒,想必定国公徐延德亦不可能有太大的异议,甚至是欣然接受。
定国公是一位受皇上器重的武勋,却是犯不着因为这种小事而得罪对方。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既要懂得塑造自己的形象,处事亦要懂得拿捏分寸。
徐阶将写好的纸条贴在孙丕杨的奏疏上,现在仅仅罚期数最少的一个月禄米,想必定国公亦是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正是得意于自己的处世之道,结果张四维进来通禀,而后一个身影显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元辅大人,那小子实在是太猖狂了”从外面进来的正是户部左侍郎徐养正,显得委屈地进行告状地道。
徐阶知道徐养正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便是不动声色地端起旁边的参茶道“吉甫徐养正的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下官按元辅的意思提交了加征三年的提案,只是他今天一大早就来到户部衙门,当着户部衙门所有人的面说要建言皇上免去我的官职元辅大人,他明知道我是您的人,他此举连您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是狂妄至极”徐养正将林晧然塑造成一个目中无人的狂妄之徒,意图激起徐阶跟他同仇敌忾地吐着口沫星子道。
徐阶轻啐了一口茶水,脸色却是微微一沉地求证道“林若愚刚刚在户部衙门已经公开反对加征三年的提案了”
他进入官场这么多年,又在严嵩的手下隐忍了十年,自然不可能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此时他的心里自然不在意徐养正的前程,而是关心起加征三年的提案的成败。
加征三年的提案表面上是缓解户部的财政,但未尝不是在缓解他这位首辅的压力呢
只有户部拥有足够的银子,他才能够应付朝廷的各项开支,亦能够满足皇上修建宫殿的要求,而林晧然等人才没有可乘之机。
严嵩当年向东南征提编银和提高淮盐税亦是能够增加朝廷的收入,但他却不想采用这些得罪人的方法,而加征和加派无疑是最有效的方式。
但是如今,事情似乎有了变化,那个最不安分的小子似乎选择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不错,他在户部衙门不仅公然指责我心里没有朝廷和百姓,而且还借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来指责我忘了圣人的教诲”徐养正虽然很失望徐阶的淡定,但还是继续添油加醋地道。
徐阶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
却是不得不承认,林晧然看似年轻,但论智谋恐怕整个朝堂都无人能及。这才刚刚出手,便是直击了要命之处。
为何他选择内阁统一意见再向皇上请示,正是加征税赋是一种极容易遭人诟病的做法,唯有大家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方能顺利地实施。
林晧然已经是看中了这一点,却是抛出了圣人之言“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一举站上了道义的最高处。
“元辅大人,他不仅反对加征三年的提案,而且说今天便请示皇上免掉我的官职”徐养正望着默不作声的徐阶,再次进行重申道。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有徐阶出手才能拯救于他,才能保住他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势,不然他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徐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抬眼望向徐养正严肃地道“吉甫,你且放心老夫必定是尽力护你周全,哪怕不能让你留在现在的位置上,亦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断然不会真让你被免职的”
这
徐养正却是微微一愣,发现他跟徐阶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他的本意是要徐阶保住他户部左侍郎的宝座,故而徐阶却是许诺他不会被罢官免职。
只是这个结果似乎是他自找的,刚刚为何故意夸大后果说林晧然要免掉他的官职,而不是实话实说,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吉甫,你且先回去等候消息,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徐阶显得浑然不觉般,便是淡淡地下达逐客令地道。
“有劳元辅大人了,下官告退”徐养正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只好站起来恭敬地拱手道。
可谓是世事无常,他从南京兴高采烈地前来京城赴任,虽然他对理财是半桶水,但户部左侍郎无疑是一个绝好的镀金位置,是他接来下谋求六部尚书的绝佳跳板。
只是现实过于残酷,他的位置还没有坐热,结果被人一脚踹了下去,而今很可能又要再度滚出京城了。
徐养正失魂落魄地离开不久,一个信徒急匆匆地进来,给徐阶送来了一封来自翰林院的书信。
“宴请翰林院的官员为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