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亦是将这些诉讼进行了分门别类。
海瑞并没有像其他衙门那般在这里添放火盆,却是忍着寒冷的天气处理着公务,只是翻到最后一份重要的诉状之时,眉头却是不由得微微蹙起。
一个名叫张大牛的百姓声称自己的田产被徐家霸占,仅因他愤而反抗遭到了徐家人的报复,自己瘫痪的老母被烧死于家中,而他因伤人罪被关押在华亭县狱大半年之久。
陈师恰好过来送文书,看到海瑞盯着这个案子愣神,便是开口说道“东翁,此事我早前有所耳闻,张大牛跑到南京告状,但南京没有衙门敢受理此案而今大概是知晓您上任,故而又是跑回来向您申诉”
“陈师爷,你怎么看这个案子呢”海瑞知道陈师收的是谁的钱,显得不动声色地道。
陈师认真地思索片刻,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东翁,虽然放火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但从张大牛的举动来看,很可能真是徐家人所为”
“嗯,你且下去吧”海瑞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却是淡淡地说道。
陈师隐隐间感到海瑞的神情不妥,但亦是不好再说什么,便是退到外间准备继续协助海瑞处理松江府的事务。
钱明是钱粮师爷,正在处理着松江府衙的钱粮事宜。
他看着陈师走了出来,又见海瑞负手走出了签押房,若有深意地说道“东翁还是提防着咱们呢”
陈师当即明白钱明的意思,却是叹息一声道“倒亦不能怪东翁,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刚刚却是不该给他提这种建议的”
两人虽然是海瑞的师爷,却是拿着联合商团那边的工钱,亦是不怪海瑞会提防着他们。
海瑞从签押房出来,看着这场雪已经停歇,便是径直朝着内宅走去。
在正堂房中,海老太太在一个废弃的铁锅中烧着冒烟的柴火,秉承着粤西用干柴生火取暖的习惯。
五个孙子孙女显得很是乖巧的模样,正围坐在火堆旁边烤火取暖,却是很享受这种一家团聚的好日子。
王氏正在旁边织布,随着那个飞梭不动地舞动,一匹白色的棉布以极快的速度成形,正在为着海家创收。
在回到海南老家后,她亦是接到了织布的营生,帮着联合作坊加工棉布,从而换得一笔不错的收入。
现在到了松江府这里,亦是操起了这门营生,通过自己辛勤的双手补贴家用。
“阿爸”海小丫见到海瑞,当即兴奋地脆声叫道。
海瑞并不是一位慈父,先是朝着老母打了招呼,却是对着正在织布的王氏蹙着眉头道“这便是那台三两银子的织布机这跟早前家中的织布机似乎没啥不同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这飞梭织布机可比以前的老织机要快上数倍雷州布之所以物美价廉,正是这织布织得快,这亦是为何联合作坊敢给女工开出比松江织工还高两倍的工钱”王氏抬头看到进来的海瑞,便是停下手上的活解释道。
“老身现在是踩不动了,但这飞梭织布机是真的好用,亦难怪现在的雷州城比松江府都不逞多让了”海母正将几块燃得最旺的红火炭夹到火笼中,亦是发出感慨地道。
海瑞听着母亲亦是如此说,便是知晓这飞梭织布机必定是比老式的织布机要好,于是换着一个话题道“你怎么还不做饭呢”
“你没闻到吗”王氏擦了擦那双冻僵般的手,却是微笑着询问道。
海瑞嗅到空气中确实飘着一股诱人的芳香儿,只是扭头望向那边的饭桌,却是发现桌面上空空如也,不由得蹙起眉头。
“阿爸,你笨笨的,今晚我们吃红薯”海小丫伸手指向正在火堆旁边烘烤的红薯,显得童真味十足地道。
此次海瑞一家子北上,亦是从海南那边带来了红薯,利用着府衙后花园进行了种植。幸得他们播种及时,而今刚刚经历了第一轮收获。
有了这个红薯,加上这不要钱的府衙后花园的地,他们的日子定然要比淳安县衙和兴国县衙的日子要好上很多。
海瑞这才注意到是正在冒着香味的红薯,却是知晓这是林晧然在广州知府任上所推广的一种外来作物。
原本他一直觉得这种外来之作远不及水稻,只是看到在府衙的后花园种植并取得收成,却是发现这种作物有着水稻不具备的优点。
“说起来,林阁老还真是文曲星君下凡听说这飞梭织布机是他带着雷州匠人院的人发明出来的,这红薯亦是林阁老从佛郎机人手里弄到种子并在咱们广东推广,他跟相公一样都是造福于民的好官呢”王氏从火堆旁挑出一个已经烤熟的红薯,却是发出感慨地道。
海母一直挂念着联合医院将他两个孙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恩情,嘴角亦是噙着一丝微笑,对林晧然同样具有极好的观感。
海瑞听着妻子这番话却是暗自不喜,虽然他知道那位老上司这些年替大明百姓做了很多实情,但总觉得林晧然没有大家所认为那么好。
最起码,林晧然并不是一个如他这般清廉的官员,倒像是一个极度精明的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