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来越大,积水清理后的从信变得分外湿热。
官府不如之前那般管控严格,于是城中几大戏场的人渐渐多起来,还有一些老师傅专门带理发工具和小徒弟过来在这里营生。
未时快过时,几队兵马自从信府衙中出来,沿着从信府主道,往各个方向而去。
大大小小的告示贴满从信府大街小巷,告示上内容,“和彦颇”三字异常瞩目。
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涌去告示牌前,好多人不认识“和彦颇”,但标注的“北元谋士”四字,像一颗爆燃的种子,在人群里炸开。
骂骂咧咧之际,有人关心起来贴告示的人“那些不是衙卫吧”
“那些是聂将军的亲兵”有人小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官府的衙卫出事了”
一群人忙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赶紧闭了嘴,神秘兮兮的不肯告知。
但好奇的口子一打开,总有人能打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几乎大半座从信都知道陈永明自杀和净芸阁的心雨娘子有关,死于衙门门口的老妇也是他干的,并且他还派衙卫去刺杀黄心月。
待傍晚,又一个惊人消息传出,称看押在军镇司里的衙卫,中午的时候全部都被毒死,是陈永明自杀前的安排。
一时间,陈永明被万人斥骂,身败名裂。
陈府自中午始便被官兵包围,府里上下都被严加管禁,陈永明没有妾室,只有一妻一女,眼下也都被软禁在房。
夜色越来越沉,补了整整一天觉的夏昭衣在简陋客栈中醒来,伙计送来一碗热粥,碗里没有多少粒米,贵得离谱。
支长乐在旁说今日在外发生的事,桌子上还有两张通缉令,画的正是她和支长乐。
夏昭衣慢慢以勺子往口中送粥,目光平静地落在画像上。
“城中商会我也去打探了,几大商会现在都是亲官府的,这些大商主都是近两年才被官府的人扶上去,正苦于没机会表现自己呢。而老派商盟处境凄惨,要么死于暗杀,要么隐退,还有不少人被迫捐财保命。”
夏昭衣淡淡道“未想田大姚在从信布的局,竟比游州都府还来得深,也许是为了对付尉平府。”
“结果尉平府被闻郎给直接淹了。”支长乐唏嘘。
外头梆子声响。
夏昭衣说道“支大哥,你回去睡吧,我该出门了。”
支长乐点点头,临走前不太放心,低声道“阿梨,他们知道你在从信了,你今夜小心。”
“嗯。”
换好夜行衣,夏昭衣去到桌旁吹蜡烛,将画像一卷,一并带走。
月明星稀,西边高空云海沉沉,梆子声一路响去,寂寂长夜中别具清冷。
夏昭衣轻盈无声地穿梭于屋顶瓦楞上,半刻钟后,她翻过一道高墙,落在一座二进宅院。
宅院里灯火清然,主卧烛火已熄,外院只守着等候主人起夜的仆妇和小丫鬟,二人皆昏昏欲睡。
夏昭衣轻轻叩响主卧的门,好一阵,屋内响起翻身动静,还有一个朦胧声音“谁啊”
“可是邰子仓画师”夏昭衣说道,“我乃定国公府后人,阿梨。”
屋内刹那安静。
顿了顿,邰子仓从床上起来,妻子一把拉着他“别去”
邰子仓将夫人的手拿下,轻声道“她既找我,便是有事,既是敲门,便先有礼。你且安睡,稍后莫发出任何动静。”
“可是”
“我信定国公府。”邰子仓说道。
夫人轻叹,随之也起身“我便为你点灯,等你回来。”
“好。”
邰子仓批好衣衫,持烛开门。
门外所站少女,清秀端丽,一双眸子染了月华,是他付尽笔墨都难以描绘出的灵气。
“深夜打搅,还请先生恕罪。”夏昭衣说道。
“阿梨姑娘找我若是因为那些画像,当时邰某实不知情。”
“先生画功一绝,此前与我未曾谋面,却将我画得几乎一样,”夏昭衣莞尔,“是以,我慕名而来,想请先生帮我也作两幅画。”
“画画”
“嗯,”夏昭衣点头,“同样也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邰子仓一顿,“莫非,他们才是官府要通缉的那一男一女”
夏昭衣笑笑“便有劳先生了。”
邰子仓的书房就在隔壁,甚至比主卧室还要大上两倍。
邰子仓先回屋同妻子说了一声,便领夏昭衣进去。
书房里四壁皆是画卷,墨香浓郁,邰子仓将几个烛台亮点,小心套上灯罩,便去研磨铺纸。
灯火一明,照亮满室,夏昭衣看着墙上那些字画,最后停在一幅春风入酒歌上。
这幅画没有署名,其线条和格局构造,让夏昭衣觉得眼熟,画功更胜其他画作。
“这可是水墨秋的画。”夏昭衣说道。
邰子仓抬眸望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