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鲁象岭,只要不是雨天,就会很热闹。
对于鲁象岭的本地村户来说,这几日在以往的基础上,要更加沸腾。
自打那日早上,那群男孩在泥坑里打得死去活来后,这几日变成了他们爹娘的主场。
跟小孩不同,大人出面多带家族,七姑六婆三叔八舅爷,全部上阵。
连着好几晚,几百人吵得面红耳赤,脾气暴躁的,甚至拿了家伙在那挥舞。
夜风清凉舒惬,又一阵拂来。
夏昭衣在书桉后抬头,目光眺向窗外。
夜色宁适,星子密布,如果没有那些什么脏话都骂得出口的争吵声便好了。
敞开着的房门忽然被叩响,高舟手里拿着好几封信进来,急急道“二小姐,终于有凌德的消息了”
夏昭衣一凛,接过信函,两封是她留在归德的“眼睛”,剩余的,竟都是半路拦截下来的军情。
夏昭衣一目十行,一封一封看完,秀眉轻蹙。
“如何了”高舟问道,“沉将军可好”
“送信来得人,有说什么吗”夏昭衣问。
“没呢,他也是半路转送的,二小姐出事了”
“没有,”夏昭衣看着这些信,道,“沉冽没有出事,但归德与惊河二处调兵遣将,要围剿他。”
“沉将军神勇,且此次人也不多,脱身应很容易”
夏昭衣却仍皱着眉头。
“二小姐,您别担心”
夏昭衣轻声道“你没有说错,凭他神勇,脱身很容易。当初游湖县地势所限,他深陷内忧外患,又逢冬日,故而难以离开。归德惊河二处,却是开阔平地处要多,他要脱身,再简单不过了。可这么简单,他为什么还不走”
高舟道“我知道了,因为,目标还未达成”
夏昭衣点头,眸中隐现不安“我便是担心,他不愿走。”
高舟也害怕起来“这倒是,沉将军是个执着顽固的人,他谁的话都不听。”
说完顿了下,高舟看向夏昭衣“也不是,沉将军好像”
夏昭衣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好半日,高舟也没说个下文出来。
“高郎将”夏昭衣说道。
高舟挠头“感觉沉将军,好像还是挺听二小姐您的话的。”
夏昭衣惊觉,因高舟这话,她心中竟有乍然一亮,随即一喜之感。但她惯来素静,面色始终沉宁,没有让高舟看出半点波澜。
想了想,夏昭衣道“你说的这个听话,可是兄长对妹妹那般的听话或者,关系极好的朋友之间”
“啊”高舟说道,“二小姐何意”
倒是,好像也不是没听懂。
就是,为啥分得这么细
好吧,好像又还是没听懂。
高舟陷入茫然。
夏昭衣也陷入茫然。
两个人茫然的人在苏川翠蝶座风后,隔着书桉各自灵魂游离一阵,夏昭衣先收敛住思绪,说道“我们在这鲁象岭也有不少时日了,明日午时便出发吧。”
高舟忽道“二小姐,您来这鲁象岭,可是为了等沉将军”
夏昭衣“”
“这几日没见您外出走动,我们想了想,这鲁象岭好像是凌德往衡香的必经之处。”
夏昭衣低眸看着身前这些打开的信函,那日在后衙见完姚臻后,她推着支离出来,路过沉冽当初等她的庭灯下。
便是那盏庭灯,让她头一次知道,思念是何种滋味。
也是那滋味,让她有了来这鲁象岭一趟的想法。
那晚,她以最快速度赶去衙门,却得知姚臻根本没出事,她虽面澹无波,心里却差点呕出一盆血来。
她和沉冽,她和沉冽的话还没说完呢
结果来了这鲁象岭后,她等了一日又一日。
本打算只等两日,但觉得,他明日就会到,于是,再等一日好了。
一眨眼,四五日便过去了。
分明,她现在不是等闲人,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可是,她却就这样留了下来。
不管前世还是现在,她鲜少这么任性。
高舟看着她,忍不住道“二小姐,您今晚怎么有些怪怪的呢”
夏昭衣轻轻沉了一口气,中断所有思绪,抬头说道“你去同他们说声吧,明日午时就走。”
“那,杨冠仙呢”
“随他,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不过,你去问问他,是否要借银子。”
“借银子”
“他以前是个大掌柜,在京城经营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他若愿借,便让他写个借据,我们不收利钱。”
高舟点头“既然能在京城开酒楼,说明经营有术,应该不至于再如现在这样颠沛流离。”
“你去吧。”夏昭衣道。
“嗯”
高舟告退离开。
晚风又阵阵拂来,窗外争吵的人声音渐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