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一觉睡到很久,一直到隔日寅时才在床上睁开眼睛。
头不痛了,但是很晕,她周身上下全是黏腻的汗,但这些汗一出,她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
房间里有两个仆妇守着,看到她醒来,忙上前关心。
夏昭衣起来洗漱,泡了一个热腾腾的澡后,喝了碗瘦肉粥,便开始处理这几日寄来得信。
屋外的天色渐渐转明,阳光从窗棂照入,落在信上的“凌德”“沈冽”“谢忠”等几行字上。
信息的闭塞和交通的不发达,让凌德的事到现在才在整个天下传开。
晋宏康又双叒叕气炸了。
以及,他的生气对象也很奇怪。
分明在凌德作威作福,为祸一方的人是谢忠钱奉荣,但是信上晋宏康的所有措施,却全部都是针对沈冽。
甚至,晋宏康对探州施压了。
探州那边是什么态度夏昭衣现在还不知,但若说担心,似乎没有,可能得利于探州的地形。
这个地形,不是对探州那边的人信任,觉得他们可以凭借地形优势为了沈冽而和晋宏康宣战,而是因为探州地形的优势,让沈冽哪怕离开了探州,还有巨大的关外塞外由着他去逍遥。
但这晋宏康真的脑袋有洞,对沈冽恨得深沉。
夏昭衣收起这封信,打开下一封。
是王丰年的。
夏昭衣淡淡看完,眨了下眼睛,又拿起上一封。
王丰年在信里提到了舒小青,并希望夏昭衣在河京多留几日,他对舒小青有所安排。
王丰年之所以一直控制着舒小青,因为舒小青和楚筝,还有舒月珍的关系不浅。
他总觉得可以利用舒小青和舒月珍的关系,去对付颜青临。
具体怎么利用,王丰年一直在琢磨和排布。
现在,他在信上说,有安排了。
其实对付颜青临,夏昭衣是不急的。
这大半年,她最多的心力都放在了李乾,现在,南宫皇后“死”了,陆明峰也快了,李据的情绪依仗和精神支柱在缓缓倾倒。
而再过两日,明台县那边就要为李据奉上一份大礼,夏昭衣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李据彻底崩溃的模样了。
而后接下去,她再收拾东西北上,去找晋宏康,去找颜青临,去找宋致易,这个躲在晋宏康和颜青临背后的所谓“新皇”。
看信,回信,期间仆妇送来汤药,时间就在晨初的日光下慢慢消失。
大约辰时,外面忽然刮起大风,才出来没多久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但是暗沉的天光下,街道却比晴朗时更为热闹。
家家户户拿出准备了一日一夜的白布和旗幡,街上无人着彩,皆是暗灰素衣。
有那么一点小权力的街坊开始组织人手去宫城外哭,还有人颇为煽情地在那聚众演讲,含泪说着南宫皇后有多好,多仁善。
夏昭衣安静听着,神情忽然浮出几丝好笑。
才起床过来没多久的詹宁好奇问道“二小姐,您想到了什么。”
夏昭衣淡淡道“南宫皇后为人确实和善,可是她久居深宫,对这些河京百姓哪有半分作为。甚至她已入冷宫都照样衣食不愁,比这些为生计奔来走去的黎民苍生,不知强了几倍。”
詹宁吓了一跳“二小姐,您是这样看南宫皇后的。”
“不是如何看待南宫皇后,南宫皇后从头至尾都是置身事外的人,我现在的觉得荒诞的,是这些百姓。或者,也不是这些百姓。毕竟,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懂得三跪九叩,他们对帝王皇室的爱戴推崇,皆不是生下来便有的。”
一面是三跪九叩,高呼吾皇万岁。甚至见到帝皇,能激动澎湃,热泪盈眶。
另一面是帝王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势,要他们生,要他们死,皆于一念之间。
如此不平等,如此可怕。
詹宁安静了阵,低声道“二小姐,我想到了您的高人师父留给您的三个字。”
“苍生难。”夏昭衣缓缓说道。
“嗯。”
夏昭衣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书案前。
她没有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信,收来的,她刚写的,层层叠叠铺了一桌。
“我去找沈冽,”夏昭衣忽然道,“心里有惑,找他聊聊。”
“嗯,我陪您去。”
又是后门出,再后门进。
两家都是大铺面,说是一墙之隔,也有不少路要走。
待詹宁随夏昭衣进到灯前茶楼的后院时,他远远朝那边的茅厕瞄去,再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女。
说来这事,还真的有点微妙,这么通透聪明的二小姐,她至今仍在困惑后背的伤是哪来的
刚想到这个,便看到他们二小姐走着走着,又抬手往后背轻轻按去。
“真是奇怪,”夏昭衣发出这两日最多的嘀咕,“我到底是怎么伤的。”
“二小姐,又痛了吗”詹宁心虚加担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