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徐章每旬日一次的授课也接近了尾声。
辞别赵宗祥,并且婉拒了赵宗祥要留下徐章一道用膳的邀请,徐章当即便出了宫,往家里去了。
赵宗祥有些惋惜,他还有许多话想和徐章说,可惜宫中规矩严谨,徐章又是外臣,自然不好在宫里过多逗留。
“奴婢参见陛下”正出神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施施然走了进来。
“免礼平身”赵宗祥认得,这是曹太后身边的女官之一,颇为当用,品阶不低。
“不知母后有何指示”
女官语气恭顺“启禀陛下,今日有两浙送来的新鲜鲥鱼,太后大娘娘命御膳房准备炙鲥鱼,差奴婢前来,邀陛下去宝慈宫一道尝一尝呢”
天南海北的好东西,只要是当季的,总有唯利是图的商人们想方设法儿的把它们弄来东京城。
时值四月,桃花盛开,正是鲥鱼肥美的时节。
东京城乃是大宋国都,地处中原腹地,加之如今水路畅通,连接南北,早有精明的商人自沿海地带的淡水流域大肆收购这些时新的食材,送来东京城。
“朕知道了,待朕收拾一下,就去陪母后用膳。”
赵宗祥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意外和惊喜,有的只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女官福身施礼,施然退去。
没有叫内侍们收拾桌上的东西,赵宗祥亲自将桌上记录的笔记合起来,拿着自书案后起身,往福宁宫而去。
贴身的内侍大伴立马跟上,这个时候才有内侍女官出来整理课堂。
略微洗漱过后,赵宗祥才朝着曹太后所在的宝慈宫而去。
没有动用龙撵,先生曾经说过,他如今这个年纪,正该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唯有运动,方能强身健体,增强筋骨,活络气血,从而百病不生。
可他久居深宫,出行皆有无数内侍女官随行,宛若众星拱月,车马步撵,应有尽有。
若是等到等来,赵宗祥成年之后,从曹太后的手中接过朝政,日忙夜忙,整日坐在御书房里头批阅奏章,定是头角倒悬,等到了晚上,还得奋力和后宫那些嫔妃们一起努力,争取生他十个八个小皇子,二三十个皇女。
到时候更加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再加上赵宗祥的生父夏王这个前车之鉴,因为酒色掏空了身子,骤然刺激之下,一口气没上来,便英年早逝。
赵宗祥对此深恶痛绝,是以每每出行,只要是在皇城大内,必定是腿着出门,除非是出宫巡视,或者是配合礼部和太常寺举行某些祭典仪式。
内侍正打算通传,赵宗祥却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直接跨过门槛,入了殿门。
宝慈宫中。
看着不过四尺多高的小皇帝走了进来,曹皇后放下手头的事物,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小皇帝走至殿中,躬身揖手,行礼问安。
曹太后脸上笑容更甚,“陛下有心了”
“陛下读了一上午的书,也该饿了吧。”随即便对着旁边的老内侍道“传膳”
嘉佑帝素来勤俭,不事奢华,就连平日里的吃用也是很讲究,曹太后陪了嘉佑帝大半生,潜移默化之间,自然也受了嘉佑帝的影响。
“先生说的精彩,儿臣听的入神,一时之间倒是饥饿,如今听母后这么一说,倒是还真有些饿了。”
自从夏王妃主动向嘉佑帝和曹皇后请旨,孤身一人回了南京夏王府之后,赵宗祥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许多。
这话说的虽然不乏亲近之意,可话里的感情,却稍显的有那么几分僵硬。
曹太后眸光微闪,打量着面前恭敬有加的小皇帝,心里叹了口气,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纵使对他再好,也终究隔了一层。
想起那个主动请旨要回南京的妇人,曹太后的目光就下意识的冷了几分。
也幸好那个妇人识趣,知道远离东京,否则的话,还得多费几番手脚。
曹太后眼中的冷芒一闪而逝,不过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小皇帝却并没有察觉。
脸上慈祥的笑容依旧,曹太后温柔的问道“哦听得这般入神连肚饿都能忘了”
随即又看向身边的老内侍“今日给陛下授课的是哪位大学士”
老内侍躬身说道“回大娘娘,是永平侯”
“哦”曹太后略有几分诧异的道“平日里陛下跟着那几位学识渊博的大学士们读书时,虽然用心,却没有今日这般高兴,看来咱们这位徐侯,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老内侍躬身说道“徐侯深得先帝和大娘娘倚重,文武双全,才能卓著,屡建功勋,自然极有本事。”
曹太后扭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老内侍,看得老内侍心里头咯噔一下。
不等他细想,曹太后又扭头回去看着小皇帝,抬起手臂,老内侍立马信步上前,将曹太后从扶了起来。
“今日刚刚送来的新鲜鲥鱼,陛下可要好好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