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平十年七月。
距离熙平帝的二十岁生辰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朝堂之中,后党和清流们的矛盾也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七月初一大朝会,大殿之中,百官觐见,已然成人的熙平帝赵宗祥一身大红朝服,剑眉星目,俊朗挺拔,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威仪。
龙椅之后,卷帘垂落,一身华贵长裙,点珠戴翠的身影依稀可见。
玉阶之下,大殿之中,文武分列左右,武官之中,又以靖安侯曹景烈,忠勇伯曹国仁,以及受封柱国英国公为首。
而文臣之中,大相公韩章和身兼三司使副相钱灏并列在前,其后便是诸副使、各部尚书、侍郎、五寺的长官。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中年内侍那怪异的公鸭嗓车厢在大殿之中,清晰的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臣有本奏”
内侍话音刚落,殿下群臣之中,立马就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個身穿绯色官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文官,手持笏板,躬身出列,立于殿中,冲着龙椅上的熙平帝躬身一礼,随即朗声道“臣参翰林院侍读学士许贞,身为陛下伴读,却不知正身齐家,纵容仆役管事在外放印子钱,牟取暴利,侵占民宅民田无数,请陛下圣裁,请太后大娘娘圣裁”
参告许贞的这个官员,乃是前年刚刚充入御史台的侍御史,入京之前,在太原府做通判。
“人证物证何在”龙椅之上的熙平帝已然变了脸,冷声发问。
“一应证据,下官已经移交大理寺,请陛下过目”
御史自袖中取出一封奏折,恭敬的递给下来取折子的内侍。
“许贞何在”熙平帝虽然年纪尚幼,但不论是心性还是气度威仪,都已超乎常人。
“微臣在”许贞现如今已是正五品,早已服绯,朝会都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回了。
“你有何话说”熙平帝看着许贞,神色略带着几分阴沉,眸光连连闪动。
许贞拱手一礼,恭敬的道“臣御下不严,无话可说”
诚然,那个放印子钱,侵占民田、民宅,欺辱百姓的,确确实实就是他府上的人,而且还是个颇得用外院管事儿。
熙平帝脸上一丝难看一闪而逝,目光也变得冷了几分。
律法之中,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能放印子钱,可做这种事,却极损声望,这也是没有出大事儿,要是弄出了人命,那许贞这回,才是真正的麻烦。
“陛下”
熙平帝看着许贞的目光略有几分复杂。
“此风决不可长,亦不可蔓延,否则日后人人效仿,届时民怨沸腾,只怕又是一场灾祸”
“臣请陛下重责许贞已警世人”
那御史这话一出,殿中群臣,立马呼啦啦将近三分之一的俯身心里,齐声喊道“请陛下重责许贞”
熙平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神情也不在掩盖,眉宇间透着纠结。
他也看出来了,什么侵占民田,放印子钱,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许贞说是熙平帝伴读,实际上与老师无异,手把手的教授熙平帝读书学典,已有数年之久,君臣之间,还多了一份师生的情谊。
而且这些年来,熙平帝对于许贞的荣宠就没断过,若不是许贞年岁不够,既无深厚背景,又没有立下徐章那般挽天将倾的不世之功,现如今又何止是翰林院这等说着清贵,却并无实权的衙门里头的一个小小侍读学士。
熙平帝脸色难看,不仅仅是因为许贞被弹劾,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那个弹劾许贞的御史的身份和立场。
曹家
“韩大相公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这几年来,随着年岁渐长,熙平帝在朝中发声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虽说摄政的仍是曹太后,可却无一人敢轻视熙平帝的话。
“陛下”韩章躬身出列“此事臣也略有耳闻,那个放印子钱的管事,虽是许学士的家仆,却是个在外头负责采买的管事。
恶奴欺主,私放印钱,谋取暴利,欺压良民,许学士确实有过,但依臣所言,最多也就是失察”
“此言大谬圣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修身齐家治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试问一个连自家仆役管事都管不好的人,陛下和大娘娘又如何放心将国家大事交到其手中”
寥寥数语,双方便再度争执起来。
而身为当事人的许贞,却只能无力的矗立在角落之中,俯身低首,脸上带着几分自嘲。
徐章接明兰离京之前还特意来找了他一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谨慎,切莫中了旁人的算计。
可徐章这才离开几个月,就一语成谶。
数日后,许贞上表自请离京。
熙平帝金口玉言,将许贞贬去沧州,权知沧州之事,只是许贞身上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头衔,却是没了。
不过其吏部员外郎的头衔却并没有丢,以京官知某府、州、县之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