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时,日照镇工作的人手又多出了六十余户。
这些人来自河北路的邢州,因为那里的黄河水又决堤了,许多流民无家可归,加上土地淹没后,两三年都会减产,无法生活的佃户们,也被宗泽找办法聚集起来,一起打包到了这新的镇里。
这里边有许多老弱,但依靠着青壮们每天上工,再去海边捡些海货,钓些小鱼,也能堪堪维持一家人的最低生活。
但这引来一些麻烦,王洋发现那些上工的青壮们总是偷拿炊饼给家人,导致一些没有家人在旁的工人们极为不满。
王洋于是规定不得将炊饼带出工地,同时,他给那些老弱之家分了些轻省活计,让她们去和泥、挑捡煤块,给工人们浆洗衣服,同时也给少许薪酬。
一名妇人也想跟着青壮们挑泥,被王洋拒绝了,她急得给王洋跪下磕头,王洋于是表示,她如果跟得上最弱的工人一天的工作量,他就会把她收下去。
让王洋意外的是,这个妇人挖渠的速度能排到前几位去,挑起担子来也十分麻利,一点都没有拖后腿。
王洋于是同意了她的加入,但没想到这口子一开,有十几个妇人都要闹着加入,王洋略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让通过考核的妇人加入了。
然后就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也闹着要来,王洋头大如斗,最后无奈之下,直接按工付酬,想来的都可以来,挖多少框土,计多少钱。
于是天下太平。
就是每个月伙食量一下就上去了,尤其是那些十来岁的小孩,那是真能吃。
王洋心痛得不行,但终究不忍心赶走那些孩子,只能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降低成本,把伙食上的赤字给平下去,生活极为不易。
不过也有好事,建筑这个行业,只要材料和人手足够,那修筑速度就绝对能让人满意。
九月底时,这处小镇已经有了基础的黄土街道,七里坡的几处大窑都已经在修筑之中,正在安装试用,而几片连排的小屋,也已经修筑成功。
这次的规划要比七里坡大,煤窑被过滤了三次剩下的煤气可以用来烧水做菜,炼铁的余温也可以用来烧水,大的澡堂被修起来,每个聚集区都打了两三口浅井,靠近河道,地下水可以很轻易地浸入井中。
一些流民们悄悄地住进了这些小屋,被赶走后又很快住重新住进去,王洋驱逐了几次,正想和他们来真的时,种彦崇又送来了四十几户的军中老兵,他们大多身带伤残,拖家带口,但身上的煞气凌人,一来便把这些新筑的小屋占了,把流民们赶了出去。
于是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老兵们人数较少,但战斗力却一点不少,四十几个老兵合成战阵,大棒当枪、木门做盾,把流民一方打得如丧家之犬,如果不是王洋及时出面,他们能直接被赶进大海里。
王洋很头疼,这些宅子本来就是种公子给这些伤兵们的安置地,但这些流民也很可怜,眼看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冬,没有宅子,怕是有很多人熬不过去。
他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开始写信给宗知州,问可不可以推迟一下盐田那边的工事,先起一些宅子,给这些人安置。
一番狂草挥洒后,他将给宗知州的信放在一边,先洗净了手脸,再正了正衣冠,开始给自己那位老师写信。
信里,前几天的信里,他问要怎么开启民智,才能让国家更加强大,老师的回信是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层,让管理基层的人知道每一个手下的情况,让他们认可自己,认可自己的思想。
今天,他认真地回信,写了自己在这新镇对这些户的调查统计,然后询问了为什么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层组织,又是要认同什么理想,是张载那样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还是像二程的说的那样,“存天理、灭人欲”,以德行教化治下,让人们安贫乐道
还有,我可以拜你为师吗虽然我资质驽钝,但定会全力学习。
宗知州和种彦崇很快收到了消息。
给种彦崇送来消息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着一眼看去就特别粗壮的胳膊,肤色黝黑,眼眸明亮,给公子送消息时,还悄悄告诉种公子,种家老爷因为孙儿一年不归家,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亲自过来提人了。
种彦崇却是怡然不惧“小关你放心,他才不敢过来。”
武将虽然和王室联姻,但瓜田李下,大家都知道避嫌,如他爷爷这样的大将,只要还想领兵,就不会亲自跨越千里来见某位宗室,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年轻人一时无语。
“对了,关胜,如今老家那边怎么样了”种彦崇一边把消息递给赵士程,一边让亲随坐下,温和询问道。
“我哪知道,这一年我都在相州那边驻防,”那年轻人随意道,“这次也就是受老相公所托,给你送送人和信罢了。”
赵士程把虎头抱到一边坐着“虎头,这是我的好友关胜,家里是河北禁军军户,关胜,这是我外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