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是位于辽国西京的皇家猎场,占地极广,猎物丰盈,南边不远便是宋国的河东路,当今大辽皇帝每年春夏之季,便会将营帐搬于此地,在此夏猎。
今年,辽国在金人的围攻下,郡县已失大半,但皇帝依然按照自己每年打猎的路线,来到了南山猎场。
一望无际的巨大营帐中,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一堆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新书,从马车里走来,他衣着华贵,眉目俊美,神色温和,路过的其它将领见了,都会和他打个招呼“晋王殿下”
少年微笑应了,走入一处有些偏僻的帐篷,帐篷中,一名三十出头、优雅温柔的女子抬起头,露出笑意“敖卢斡。”
“娘,”少年献宝一样将怀中的书籍给她送上,“这些都是太原府新出的书,那位陈医娘的新书也刊印了,我一收到消息,立刻给你送过来了。”
“那可太好了”萧瑟瑟略带愁意的眉头舒展开来,“快给为娘看看。”
敖卢斡将怀里的书一一摆出,其中有文妃以前喜欢的诗书、画本,还有现在最喜欢的陈氏医疗卫生总结第二卷。
拿到新书,嗅了嗅其上的墨香,萧瑟瑟微笑起来,挥挥手“没你的事了,快出去吧。”
敖卢斡面色不虞,抱怨了母亲没有心,但还是听话懂事地退出了帐篷。
萧瑟瑟看儿子离开,轻叹了一口气,这才翻开了新的医书,她跳过一些其它状况,直接去看了妇科那一篇。
前些年,她因为劝谏惹怒了皇帝,后来夫妻之间,那数月的时间,陛下对她便全然没了最初的怜惜,常常外出数日打猎归来后,一身重汗地扯着她随意在什么地方行夫妻之礼,以此羞辱于她。
后来,她便有了些不能说的病症,太医院的医官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直到前些年,她无意中翻看到一本陈氏医书,竟发现自己的病症与其中一本书上写的十分相似。
书上写着那大夫的导语,她说,女子之疾,常被诟为不洁身自好而有,以至于女子患疾,不敢细说于旁人,更不敢由医官查看,她写此书,是为了让女子能知晓一些医理,缓解症状,少受些苦难。
萧瑟瑟虽是妃位,但也是女子,深受隐疾之苦,翻阅之后,才知道“卫生”对女子何等要紧,仅仅是月事带洗后不要因羞涩放于屋中阴干这一条,便能救人无数。
自那后,她反复研读了那些书籍,不再沉迷于诗文,而是精研其中医理,与随行的妇人女眷分享之后,才发现不只是她,天下女子无论地位高低,都深受其苦。
就因为害怕被人诟病为“不干净”的女人,大多女子都不会将自己的病症诉诸他人,更别说去看病,只能忍着瘙痒和疼痛,继续夫妻生活。但如今这书里,却写明白了是为何得病,如今防治,虽然买不到其中说的药物,但只要断了源头,许多人便渐渐好了,不再受那折腾。
只是陈大夫实在更新太慢,等了五年多,她才等到第二卷。
“大宋的能人异士,真是璀璨如繁星,”萧瑟瑟一边感慨着,一边翻阅着其中内容,“可惜那些药物太过难买,又太昂贵了些嗯”
她有些惊讶地看到其中一页,居然夹着一张写着蝇头小字的纸片。
拿起纸片,她目光微微一缩。
上边的内容很简单“挞葛里之妻会余睹之妻于军中与萧显言,为奉先所见”
萧瑟瑟拿着纸片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冷汗涔涔,湿透衣衫。
她是当今诸王妇中最聪慧、最有人望的人一位,当然也知如今局面有多难堪,但她万万想不到,这样国难当头的时间了,萧奉先居然还在记挂这个皇帝之位
这纸条是谁递来的都不重要,她十二分地感激送来纸条的那人,因为萧奉先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姐夫和妹夫还有弟弟怎么这么不小心,如今妹夫耶律余睹是东路留守,有大军在手,姐夫挞葛里更是有禁卫在手,弟弟萧显为驸马,怎么能如以前一样还当成是一家人,亲密无间
陛下如今看着是沉迷打猎,但其实心里早就恐惧不安,吼着女真狡猾,愤怒陈行舟那样的人怎么不来帮他治国,而是去捧一个黄毛小儿
他日夜担心的,便是被大辽权贵抛弃,担心他们会去拥立梁王为帝。
如今可好,敖卢斡被她教懂事听话,在军中又有人望,只要萧奉先怂恿一番,敖卢斡也许能留下一条命,她与姐夫妹夫一家,必然是人头落地。
她捏着纸条,按住额头,思考着解决之法。
但让她难受的是,只要皇帝还在,这事便没有解决之法,以她对皇帝的了解,就算她们一家都死光,敖卢斡也不会有好下场。
只能是避之则吉。
要不要先发制人不行,辽国如今的局面,经不起内乱折腾了,没有国家庇护,敖卢斡这样的直系皇族,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圈禁而死都能算是善终了。
敖卢斡不能留在行营之中,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目前而言,耶律淳所在的燕京城是最安全的,但陛下不可能轻易放敖卢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