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游春,清明上河。
东京城一年四季,总是那般兴盛繁华,让刚来此地之人,目眩神迷。
樊楼台阁之中,一名文雅清秀的女子正静立窗前,怅然地看着远方街上的车水马龙。
“阿婉,你这是怎么了”一位三十出头、与她相貌相仿,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进入包厢,走到她身边,轻声询问。
“阿姐,我不愿,不愿离开他。”唐婉转过身,抱着阿姐哭泣。
那女子一惊:“什么离不离的,发生何事,快给姐姐说来。”
唐婉掩面而泣,给姐姐讲起了这两年心中苦闷。
她至今也不懂,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三年前,她嫁给陆务观时,明明是一门人人都称赞的好亲事,他们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成亲后,也夫妻恩爱。她自问管理家务、迎来送往,也从不曾出纰漏,怎么会让婆母对她如此憎恨,非要官人休弃了她。
但她姐姐毕竟是嫁人多年,知道事情肯定有其原因,便细细问了起来。
听完之后,唐氏长叹了一声。
“婆婆糊涂啊”
唐婉微微皱眉,用含泪的眼眸疑惑地看着姐姐。
唐氏便给她解释:“你家务观,如今的官职如何”
说到这事,唐婉更忧愁了:“如今凡举科举,需要得先考吏员,熟悉转运、均输、人事,吏科有所成就后,方可入科举考试。务观前些年未通此道,他又是个倔强性子,硬要考评均优,才肯去科举。”
前些年,官家以官吏当通庶务为由,要求文举考试,需要有吏员考评,但要求不高,熟悉之后,能评个良或者中便可,只有拿到“下”的,方才不允许科举。
能去省试的士子,都是一省精英,只要用心,在底层拿个考评并不难,虽然引起了读书人一片怨声载道,但今上继位二十余年,早就威加四海,这些怨言也就在父子或闺房间流传,很少见到直接反对的。
“阿姐,你也是知晓,这些年务观都跟在,毛师、韩师等人身边学习经义,家中琐事,母亲都不让他沾染分毫,”唐婉叹息道,“可是如今科举取消诗文、经贴,增了算科,好在官人年轻,算科上手也快,去考吏员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可田间市井的琐碎小事,对官人这等读书人,便有些为难了,他又是个较真的性子,”唐婉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官人每日回来,都疲惫不堪,自然也没多少心力,温习功课。”
她和官人都已经反复解释了,但婆婆就是看她不过眼,鸡蛋里挑骨头,硬要把她下堂。
“婉儿啊,”唐氏听完那些家里挣执,差不多已经明白为何婆婆对妹妹有如此大的敌意了,“你家务观,护着你的次数太多。”
唐婉微怔:“官人性子有些直”
何止是直,她的官人如今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时候,才刚刚考上吏员就看不惯任上的一些铺张浪费,写了一首斥责诗,因为文采斐然,广为流传,把乡里县里的官员都得罪了一番。
“家里又不是公堂”唐氏无奈道,“陆大人这些年官运不济,你那两叔伯如今而立之年,也就官于县令,陆家败落怕是就在眼前,家中期望,都落在你夫君身上。”
陆务观的父亲陆宰,在荒宗一朝时,曾官至四品淮南路转运史。但后来当今官家继位,朝中人才辈出,一个比一个能开拓疆土,功劳盖世就罢了,还一个比一个年轻,陆大人只能在转运史上兜兜转转,不能入阁。
加上今上不重用荫官,官员子弟以科举为荣,陆务观两位兄长能考上一个八品的小县县令,就已经到头了。陆务观十二岁即能为诗作,是有名的神童,家里自然极为重视,将来陆家能不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就全看他了。
“所以,那陆务观居然敢对母亲说是自己官禄运薄,与你无关。这如何能让婆母不迁怒于你啊”唐氏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时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时,是何等地气急败坏。
唐婉本想说这就是真话没错啊,但转念又想到,怕正因为是真话,才会让母亲如此愤怒,以至于要以死相逼,让夫君将她休弃。
“那,姐姐,如何是好”唐婉也是六神无主,说破天,她也只是个刚刚十九岁的少女,“若母亲真以死相逼,务观他、他怕是扛不住啊。”
孝道大于天,一旦陆母真的以死相逼,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官人的仕途便没了,她的名声也会臭不可闻媳妇逼死婆婆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耸人听闻。
“这事还得看你。”唐氏叹息道,“婉儿,你要想清楚,是正要在陆家继续过日子么如今和离再嫁不是难事,你便是能一时安稳,可以陆夫人的性子,你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唐婉毫不犹豫地道:“我与官人一往情深,他不负我,岂有我弃他而去的道理”
唐氏见妹妹心意已定,便点头道:“你那婆母必是不敢闹大的,她岂会真的将儿子仕途毁了,依我看,不如妹妹你以退为进,自请下堂,到时再让爹爹前去质问,两边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