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木说完之后,就看着齐鹜飞,等着他继续发问。其他人也同时看向他。
齐鹜飞说“我没有问题了。”
大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出发了。
没想到站在齐鹜飞身后的范无咎突然举起了他那只乌漆抹黑的手,就好像从齐鹜飞的肩头突然生出了一根黑炭棒。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黄花观的五人队伍当中,有一个黑大个。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三个大大的感叹号真黑呀
但也有不少人内心十分震惊。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归咎于黄花观的两个女弟子太漂亮了,吸引走了人们全部的目光,以至于忽略了那个黑大个的存在。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范无咎身上的时候,范无咎的黑就像黑板上的白点一样显眼起来。于是人们恍惚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界是黑的,只有范无咎是白的。
这种强烈的反差略微引起人们的不适。
圆觉和尚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光头。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脑门很亮,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但是现在,却被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给比了下去。似乎那一团黑,在这光天化日里比他的光头要更亮堂一些。
圆觉和尚看了一眼旁边的法舟,发现自己的小师父一直微阖着眼帘,连看都未曾去看一眼,似乎早已进入入定的状态。
他把手从光秃秃的脑袋上拿下来,合十在胸前,终于体悟到自己和师父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师父的小脑门要比自己的肥脑门亮一些。
自从看了一眼师傅之后,他顿时觉得满眼亮堂起来,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不那么刺眼了,世界的光明和未来又再一次回到了和尚的光头上。
六道木示意举手的范无咎说话。
范无咎问道“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便响起了哄笑声。原本严肃并略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失,就连六道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圆觉和尚则眼睛一亮,这问题正问到了他的心坎里。佛家千般法,万般律,他都能遵守,唯一戒不了的一条就是吃。可是他又不敢问,因为小师父就在旁边。
小师父法舟要他持斋戒,说他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唯独要控制吃。
圆觉很不理解,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难道我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
法舟说“你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但你要持斋戒。”
那时候圆觉高兴坏了,只要持斋戒,就可以不用遵守一切律法,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去享受世间名利。
于是他便一头撞进了红尘。
可是他终究没有去嫖去赌去杀人,因为他发现在持斋戒的情况下,他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了。
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那还要钱干什么不要钱,我去赌干什么去杀人又有什么用对于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如今在纳兰城的很多胡同里经常出现的露着大腿的女人也失去了兴趣。那腿又不能吃。
我要吃肉啊
这是圆觉唯一的愿望。
他现在不想杀人,他只想去杀一头猪,然后烹炸煎煮做一桌全猪宴,好好的吃上一顿。
可是他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吃肉。而不能吃肉,光杀猪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就什么都没做成。
他又回头找到了他的小师父,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师父啊,我可以遵守千般法、万般律,你就是让我每天打坐二十三个小时都可以,只要给我一个小时喝酒吃肉。”
法舟说“那好吧,从今天开始,千般法,万般律,你都要遵守,我就给你破一条斋戒。许你喝酒,许你吃肉。但需遵守五荤三厌之规。”
圆觉答应了。
三荤五厌总比没得吃好。
法舟给他赐法名圆觉,又把庙宇叫做圆觉寺,还让他当了主持,就是希望他什么时候把这最后一戒给圆满了。
圆觉也希望自己能真的圆满,可是那又谈何容易。就像来参加这宗门大会,他最关心的就是吃什么。可是他又不好意思问,哪有一个和尚在公开场合总是问人家吃的
现在好了,有人帮他问了。
圆觉忽然觉得这个大黑个子变得有点可爱起来,连带着对整个黄花观都有了好感。至于刚才齐鹜飞和他的小师父法舟之间不礼貌的对话,他也不责怪了。出家人怎能因人家的言语而生嗔怪之心呢便心里阿弥陀佛放下放下的默念了几句,就真的放下了。
六道木说“山中多野兽,吃饭问题就自己解决吧。你们反正要进去杀妖除魔,那千年老妖的肉你要是下得了口,也没人阻止你。”
范无咎说“妖怪吃人,人吃妖怪,人和妖怪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他这句话冷不丁的冒出来,把六道木给气乐了。
“三界万物本无分别,你要是能堪破这一条,你就是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