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钟才总算出了城门。
甫一出城门,金毛毛忽地朝一个方向狂叫了起来,霍延之安抚住它,低声开口,“有血腥味”。
华平乐凛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离城门大约十几丈处有一驾牛车,上面摆着一副黑色的木棺。
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坐在牛车上棺材旁,右手搭在棺木上,身边立着个老态龙钟的老仆。
那妇人红衣红鞋,头戴红花,脸上虽已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却气质清雅容貌不俗。
一看就是出身良好,清雅有识之人,却不知道怎么会只带着个老仆独自押送一副棺木进京。
“看她的手”。
华平乐牵着马走近了些,却见那妇人搭在棺木上的右手手腕正不停流着血,灌入到棺材中。
她却似恍然不觉,苍白又麻木地坐在牛车上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她这样的太太亲自押送棺木已是古怪至极,却又受了伤,受伤还不包扎,反倒让血流进棺材里,更是怪上加怪。
“棺材里有没有人”
“看车轮陷入地面的深度”。
华平乐凝目去看,恍然,如果牛车上只有那妇人和一副棺木,车轮定然不可能陷得那么深,棺木里有人
而且一定是有重量的人,而不是一副枯骨
既然棺木中有人,那妇人怎么会穿得这般艳丽
就算是迁坟移骨,不需要浑身缟素,也应该穿得素淡些才是。
她觉得奇怪,就不急着走,站在那看。
华平乐站了一会,忽见那妇人举起左手,拿着手中握着的眉刀狠狠往右手手腕一划,已经不再流血的右手手腕又汩汩流起血来。
随着她这一动作,她左臂的衣袖滑至手肘处,露出半截伤口累累的小臂。
有路人偶然扫见,惊呼出声。
这一下排队等候进城的人目光都看了过来,有那不急着进城的走近去看,这么一看更是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
这么一来,那牛车外顿时便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那妇人和那老仆却恍然不觉,一个继续盯着天空发呆,一个则佝偻着腰恭敬立在一旁。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每伤口不再流血时,那妇人便拿着眉刀狠狠给自己一刀,看热闹的也越聚越多。
有那好奇的上前询问,也有好心的上前劝阻,那妇人和老仆却好似哑了聋了,没有半点反应,惹得人们更加好奇。
除非真有急事的,大多都和华平乐一样留下来看热闹,非得要看出个结果来不可。
大约半个时辰后,九方凤骑马赶到,在看过那妇人又给了自己一刀后问道,“王爷,你能不能看清她已经有多少道伤口了”
“七十九”。
霍延之回答得自然又干脆,华平乐不由转眼看向他,七十九
他是随口说了个数字,还是真的看清楚了
九方凤沉吟,“七十九”
看九方凤这意思竟是一点都没怀疑数字的准确性,华平乐讶然,霍延之还真的看清楚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霍延之勉强绷紧止不住要往上翘的嘴角,“她已经抬袖四次了,若不是她有时候没将整条小臂露出来,我第一次就能看清楚”。
华平乐,“”
人家是生了个狗鼻子,他这是长了双狗眼睛
“七十九,如果我没猜错,她也会在右臂上割出八十一道伤口,直到浑身鲜血流尽,灌满整口棺材”
华平乐脱口而出,“告天状”
九方凤欣赏点头,“华二姑娘果然博闻强识,是告天状”。
自古以来,衙门八字开,告状最难。
若是状告之人位高权重,又或是没留下证据,更是难上加难
那受冤屈之人没有办法,便只能去告御状。
话本中常唱告御状的折子,但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个能有那个胆子和能耐跪到宫门之外,状告成功的
于是便有了告天状一说。
告天状,就是向天告状,需得至亲之人倾尽家财和鲜血打通告天状之路,用一颗真心献祭上天,以期上天得知冤情,从而惩罚作恶之人。
因着告天状比告御状更加惨烈,还需要有异宝保得那献祭之人不因失血过多而晕倒,无法在最后向上天陈情,后来便渐渐失传。
华平乐也是偶然在一本杂书中看到,才会得知。
跟着九方凤一起来的当归好奇问道,“告天状什么是告天状”
九方凤便细细将缘由说了,又道,“告天状者在最后会将所有家财放在棺材周围,祭祀上天,之后便散发给围观之人。
只那银钱拿着也是有讲究的,第一不可违逆告天状者的意愿哄抢,否则定遭恶鬼吞噬。
第二,你拿了钱后便需将告天状者的冤屈记在心里,焚香拜神告知神灵”。
阿弩嘿了一声,“这个简单,一支香能值多少钱待会我也去领钱”
华平乐迟疑看向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