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之中,萧寻初对谢知秋笑得轻快潇洒。
谢知秋看着他与决裂书,却不由凝滞,愣住了神。
如果换作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说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多少也会对她有所迁怒。就连谢知秋自己,都对让萧寻初、萧家陷入这种处境而感到自责。
可是萧寻初,竟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反而平静理智地分析了前因后果,肯定了她前后的举动都是最优选择,并没有做错,然后宽慰了她。
萧寻初一本正经地注意力放在了解决问题上,道“你不要太担心,我看天子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只是齐慕先这个三天的时限,未免有点棘手。
“要不这样,你来想怎么处理这桩案子,我来想怎么尽可能将负面影响最小化。唔我父母那边,要不要今晚就去大吵一架,增强决裂的可信度呢”
谢知秋听着萧寻初如此话语,心中不知是什么情愫。
忽然,她茫然地开口道“你”
“怎么了”
萧寻初望她。
谢知秋素来沉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问“你为什么能做到对我如此信任”
其实萧寻初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信任,谢知秋甚至觉得可以用纵容来形容。
在如此危险的时刻,他都可以将安慰她的话说得如此轻松,就像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随时都可以为她赴汤蹈火。
仿佛她无论对他做任何事,都可以轻易得到许可。
萧寻初一笑,回答她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信任你是应该的,不是吗”
“朋友”
“对,我们不是一直是好友吗”
“”
谢知秋沉默。
萧寻初对她宽容的程度,真的是单纯的“朋友”二字可以解释的吗
谢知秋感到困惑,可是当她将目光看向萧寻初时,萧寻初只是坦然地对她笑,这笑里对她过分放纵的态度,几乎让谢知秋有点慌乱。
她不由低下头。
不过,萧寻初的态度,也的确给她吃了定心丸,让她整个人冷静下来。
谢知秋想了想,将决裂书还给萧寻初,说“这个留到最后迫不得已之时,再使出来吧。现在至少还有三天,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说着,谢知秋从袖中摸出一张薄纸,蹙起眉头,拿在手中端详。
这正是仵作从杜宁枝的尸体衣襟中取出的那封空白信,谢知秋对此物颇有些在意,便索性带回家来研究。
谢知秋道“这桩案件还颇有些可疑之处。齐慕先或许只想将他儿子完好无缺地捞出去,可我身为大理寺正,职责却是要将案件调查清楚,以免对有内情的案情错判。
“根据乐坊女子的供词推断,这封信中可能藏有秘辛,它也确实被受害女子细心藏在贴身之处,可是实际取出来,信封里却是一张白纸
。
“这情况不合常理,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通过这张纸,推断出杜宁枝生前到底知道了什么,或许能有新的方向。不过”
谢知秋说着说着,又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道“不过,杜宁枝原本是北地十二州人,习俗与梁城相异。连她的好友也说,杜宁枝的很多想法与梁城人有差异。或许最后即使费劲得知了信中的内容,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知秋平常意志通常十分坚定,但这回时间紧迫,情况又危急,要在这种情形下再花时间做一件未必会有成果的事,即使是她,亦难免犹豫不决。
萧寻初见她面有踌躇之色,有些感兴趣地将这张纸从谢知秋手中抽过来。
只见他捏了捏这纸,对着光照了照,又凑到鼻边嗅嗅。
谢知秋侧目看他,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谢知秋知道萧寻初学习墨家术,对许多旁人不清楚的物质或者技术有了解,便有点关心他的看法。
萧寻初端详着纸,思索着道“我不太确定,不过其实有件事,一般文官可能不太清楚。军中传递机密文件的时候,除了使用密语,还有一种方法,是用明矾水书写文字,这样等上面的水迹干掉,字迹也会消失,随后遇水会再次显露出来。”
谢知秋闻言,心中当即一动。
她问“你看这信像是用明矾水写的吗”
萧寻初道“不好说。我刚才捏了捏,这信好像没有夹层,而明矾水写的字一旦干了,无色无味,没有办法辨别。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信浸到水里,看看有没有变化。不过你这是证物可以浸水吗”
谢知秋考虑许久。
最终,她下了决断,道“可以试试”
话完,她当即取来白水倒入杯中,然后取出一只最细的毛笔,将笔尖放在水中浸湿,最后,再用这笔在信中划了划,范围不大,只留下一小片水痕。这样,等到晒干,也看不出证物曾碰过水的痕迹。
谢知秋问“这么多水够了吗”
萧寻初答“只一小片的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