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忆起那人出手的姿势、速度,仍旧心有余悸,像做了一场有去无回的梦,梦境里的一切都缥缈而不真,唯独脖子上残留的触感是真的。
黑衣老哥上前查看,一瞧,大惊“这脖子上有道好深的指头印子”
接着就伸手想碰那红印子,被我躲了,他还有些发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问“方才那是什么人你可看清楚了”
我道“速度太快了,没看得清他的脸,只看得清他的手。”
手很白皙漂亮,乍一看几乎有些幼嫩,在光下几乎折射出一种珠光脂润的光,给人一种这不是手,而是一种美好的精雕玉塑的视觉错感。
谁也想不到,这样幼嫩、温润的手,其硬度竟能堪比硬钢、锻铁是一种致命狠辣绝不留情的杀人武器
黑衣老哥忍不住问“我在外听说过,你这劫焰掌唐约,出手截兵器、破武器,正如闪电霹雳一样,连你都躲不过这一手,那对方得有多快”
我道“江湖上出手能有这么快的人,只能让我想到四个。”
首先是身处巅峰期的“神佛无相”高悠悠。
接着是天寂山的“雪落无痕”姬雪隐。
还有就是聂楚容的堂弟“悲雀剑”聂云珂。
最后便是处于半退隐状态的天下第一杀手,接星引月阁的老七
黑衣老哥皱了皱眉“这人能睡在照天耀地门的奇山小院而不被人察觉,想必是聂云珂”
我却摇头“不是他”
黑衣老哥诧异道“你怎能如此断定”
我道“这人是在熟睡中瞬间出手,其攥脖子的动作像一种杀人的本能,而如果是聂云珂,本能动作应是拔剑,即便没有武器,也可取树枝替代,若是必须出手,也该是剑掌”
能下意识地攥死脖子,说明其指力雄厚、劲力惊人
这绝非擅剑的聂云珂
看其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传说中那白衣如雪、不染世间尘埃的高洁型逼王姬雪隐。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黑衣老哥面色一变“难道真的是那个男人”
我沉了沉脸“多半是天下第一杀手昔日接星引月阁的老七”
黑衣老哥有些后怕“若真是他,你居然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去接近他,而且还能逼退他出手,从他手下全身而退你的运气,属实不错”
倒不是运气不错的问题。
因为距离太近,我躲不过那一掐。
也因为他全身心的本能都在杀人、锁喉上,是个完全放弃防御,不顾自己性命的人,我足以瞬间攥住这人脉门,然后猛发热。
如果他不松手,我的把握是能够和他同归于尽。
但是他松手了,这属实是不幸中的大幸运。
只是我不清楚老七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是为了救阿渡还是为了杀什么人
黑衣老哥仿佛是要走,我又问他道“我一会儿要回到宴上,若是仇炼争与陈靖虹分出胜负,接下来就是我对阵那言风逸。”
黑衣老哥道“你难道会打不过他”
我道“我能,但不能保证对方不出阴招。”
说完我看向这位至今不愿意透露身份姓名的老哥,我笑了笑,以一种异常苍凉的语气去问“万一我死在台上了,你还不告诉我你是谁,也不告诉我我的身世,我岂不是要稀里糊涂地就去见阎王了么”
黑衣老哥在沉默。
别人的沉默是封闭与拒绝,他的沉默却更像是一种内心交战的掩饰。他在这阳光下挺直身躯,绷紧脊背,紧闭嘴唇,不知如何奇异的想法和闪亮的念头在打击他的防线。
不多久,他的防线裂了。
“我叫沈玄商,我是你师兄。”
我一惊,道“你你当真是”
沈玄商接着说下去道“你我从小一同在一个深谷中长大,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别的师兄弟姐妹,我们练的是同一种功夫,吃的是同一种饭,你从小鬼主意颇多,总是想着从深谷中走出去可是等到真的走出去后”
他渐渐沉默,似乎被一种无形无相的现实卡住了咽喉。
我忍不住问“走出去后怎么了其他的师兄弟呢”
沈玄商沉默片刻,道“没有了都不在了”
我身上一惊,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悲伤和愤怒在他身上积聚,而他忽然看向我,慢慢道“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何要这样针对一个和我没有结下前仇的仇炼争因为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儿让我没有办法对任何一个练这功夫的人手下留情”
我奇异道“难道是因为”
沈玄商咬着牙挤着笑“因为我曾经手下留情过但没有得来好结果只有尝到了恶果,我才懂得宁可错杀,不要放过的道理”
他说这话的时候,狠攥拳,怒拧眉,一种浓厚如阴云般的悲切与愤怒在他身上勃然欲发,像过往的一些悲痛事实,逼得他没有前路可探,更无后路可走
一分慈心若换来万劫不复,难道还要继续仁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