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光,也在他眼中绽开。
当双眼彻底被前方的光幕照亮,李景隆的大脑,也终于接受了他所见到的东西。
“这,这,这,这岂非是仙、仙迹”
他以为自己喊得非常大声,然而事实上,他响在灵堂里的声音,只是支离破碎的呓语罢了。这小小的呓语,甚至没有再被朱元璋呵斥。
转动的光幕,闪现出一幕幕骑兵奔驰于大漠,步兵横渡于原野的画面,那些雄浑壮阔的画面,是被怎样的描笔捕捉,绘制于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李景隆正看得目眩神迷,突然,那些壮阔的画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地图。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地图啊。
色泽艳丽,边界分明,水陆明确,那上面还有他看不明白的刻度。但他敏感的意识到,这个刻度一定很重要,而且,一定很便捷
粗重的喘息声瞬间在灵堂内响起。
从皇帝到将军,那种见猎心喜的震撼,恐怕不吝于要饿死的人见到米仓,要渴死的人见到甘泉吧。
李景隆同样激动,可是不知为何,激动之余,他心底甚至漫升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和恐惧。
正是这种虽然只有一丁点,却挥之不去的恐惧,让他的思维分散了一些,注意到,正有个内侍,将一张纸条递给身旁的颖国公。
正激动时被打扰,颖国公那黧黑的面庞上,双目一瞪,凶厉之气扑面而来,要是在军帐之中,李景隆毫不怀疑,那位内侍已经人头落地。可这些所有威赫,都终止于下个瞬间。
李景隆发现,颖国公只朝那纸条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而后大掌曲握成拳,将那张纸条牢牢握在掌心之中,久久动也不动,好似变成了一块石头。
“颖国公。”内侍轻声细气地耳语,“若看完了,便传下去吧。还得给曹国公、长兴侯、武定侯看看。”
李景隆听见了,所以他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让颖国公如此失态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思量了,因为那道之前他听见的清澈女音再度响起,正是从眼前那仙迹光幕中响起
其中,最后的战略反击阶段,即,朱棣在建文四年初策动的那场千里大奔袭,短短两月由北平直插宿州,六个月就打下了南京。因其远超当时兵法的战略思维,和匪夷所思的巨大战术成果,为朱允炆方的主帅李景隆留下了“大明战神”的诨号,说他是靖难时朱棣派在朝廷的最大卧底。
什么
什么建文朝什么战略反击什么主帅什么大明战神这号还挺美
可最重要的是,什么卧底
李景隆怔怔看着这一切。他掐了自己一下。
疼。
他明白了。
原来梦中也会疼啊。
没人在意李景隆。
他们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光幕
李景隆在南京时确实开门献城了。但以此散发开的什么朱棣造反成功是靠南京城太监给他投递消息,告知南京城防空虚你快来打的说法,简直是荒谬之极。
要知道,朱棣闰三月打完宿州伏击战,五月才开拔泗州处理他爹给朱允炆留下的水军们,六月进的南京城。只要朱允炆有兵可调,从他收到宿州战报起,也有三个月的反应时间,南京城早就可以围的铁桶一般。六个月前太监去和还身在北平的朱棣报告南京空虚,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究其本质,朱允炆的失败就是非常简单的兵都被朱棣打没了,没兵可守,大势已去罢了。李景隆献不献城,到了这地步,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二五仔是有点二五仔,但也不能就此说他全程在卧底送人头,人家也是为朱允炆流过血出过力的。
“荒唐”这句话是朱元璋说出来的。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斥了这么一句。斥责的时候,目光便牢牢盯在朱允炆身上。
听到直插宿州,他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朝廷会败,如此冒险的奇袭,谁又能料到兵者,诡道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可是,他仍无法理解,即便是宿州败了,从宿州至南京,沿途仍有不少可守之城,又临近淮河,水运发达,粮草充沛,以那先前的口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法子,收缩战线,集中兵力,缓缓图之,如何能输
如何能输尽整整百万之众
他盯着朱允炆已经许久了,朱允炆在他的目光中逐渐支撑不住,看着颤抖的孙子,他恍然回神。
唉,是啊,这孙子,不是将才,更非帅才啊。
他不再看孙子,转而看前来这里的四个将军。如果在皇帝没有明确下诏的情况下,这些将军能领会到这种战略思想吗
就算他们能够领会,他们敢吗
朱元璋看着他们。
耿炳文,耿炳文不会的。他本身就是以擅守而出名,他宁愿与城共存亡吧
郭英会吗郭英怎么敢
李景隆呢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已配享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