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确实是姜檐,卫寂心中一惊,忙从床上起身想行礼。
姜檐摁住卫寂双肩,恼道“乱动什么躺好。”
卫寂只得继续躺着,他仰面看着姜檐,哑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姜檐板着脸说,“想来就来,谁还能管得住我”
卫寂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不过这确实是姜檐的性子,兴起时总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
卫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檐的衣服,怎么穿着鱼纹服,是为了来看他么
姜檐忽然抬手遮住了卫寂的眼睛,“不许你看我”
他来得太急,寻常内官哪有他这样的身量,因此身上这套衣服很不合身,瞧起来不伦不类。
卫寂下意识合上眼,眼睫在姜檐掌心轻轻刮过。
姜檐猛地抽回手,面颊在薄黄的灯下微微泛红。
眼上的手离开后,卫寂掀眸看向姜檐。
姜檐扭过头,凶巴巴道“把药喝了。”
卫寂闻言忙去接姜檐手中的药碗,对方却不给他,反而舀起一勺褐色的苦药送了过来。
姜檐说,“喝”
卫寂的手停在半空,静了几息,最终还是慢慢放下,僵硬地张口吞了那勺药。
他不习惯别人这样喂药,更别说这人是太子殿下了。
等喝完药,卫寂出了一波热汗,拘谨地躺在床榻,手抓着被角。
姜檐又说,“张口。”
药都喝完了,卫寂不知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张了嘴,然后被塞了一颗糖渍过的小果子。
卫寂无意识地含了一下。
姜檐的指尖沾到一星柔软的湿意,他呼吸急促,好似被登徒浪子轻薄了似的,“不许你占孤便宜”
卫寂呆住,讷讷地说,“臣没有。”
姜檐嘴上说着指责,语气却黏糊糊的,“你就只会说臣没有,该做的事一件都没少做。”
卫寂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说完姜檐拢起自己的衣襟,向后挪了挪,一副怕卫寂色心大发,会怎么样他似的。
看他这样,卫寂张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以及金福瑞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
听到这声音姜檐拧起眉头,闷声对卫寂说,“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病。”
他嘴上说着走,起身后却立在原地没动,眼眸微垂,薄唇紧抿,像个没讨到糖吃,而负气的孩子。
卫寂眼睫动了动,低声说,“殿下路上小心。”
姜檐嗯了一声,但还是没动,门外的金福瑞大概是等急了,怕人发现里面的异常,又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这声音像是叩进了卫寂心里,他与金福瑞一样,也担忧旁人看见姜檐穿成这样来侯府。
卫寂朝门口望了一眼,心口跳得飞快,见姜檐还是没走的意思,他憋出一句,“等臣病好了,再去前门大街淘一些稀罕的物件给殿下。”
姜檐这才笑了,那双潋潋的眸盛满了卫寂,“那你快些好。”
卫寂送什么不重要,他要的是卫寂来找他。
卫寂攥紧被角,僵僵地点头。
姜檐走后,卫寂窝在棉被中发了一身汗,又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烧便退了下去,只是精神还是不太好,他从床上爬起来写了几行经文,就被金福瑞派来的人拦住了。
金福瑞找了一个擅长临摹笔迹的人,替卫寂写了五卷经文。
太后棺椁送出京城后,百日内不许婚嫁,朝中官员还要着素服,用斋饭,姜檐作为皇嫡子在丧期内更要端正行为。
姜檐喜爱肉食,三个月不能吃肉,与他而言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是为了他一直看不上的老妖婆,因此这几日脾气很大。
好不容易等到太傅授课,东宫的上下皆舒了一口长气。
上课便意味着卫寂会来东宫,整个东宫谁不知他最得太子殿下喜欢
姜檐比平日早了一些时辰去书阁,他还特意给金福瑞解释,“孤早膳吃多了,正好出去下下食儿。”
金福瑞连声应和,“殿下早去,小卫大人也能早见到殿下。”
这话说到了姜檐心坎,嘴角压不住地上翘,“孤也是这样想的,几日不见,他怕是想坏了。”
卫寂来了,金福瑞也轻松,继续迎合姜檐道,“奴才也觉得。”
姜檐抱着这样的心思去了书阁。
卫寂向来是第一个到,来后他会先拜一拜夫子像,行鞠躬礼,之后温习一遍昨日知识,再算着时辰拿手炉给姜檐烘坐。
他每次都要比旁人早到两刻钟,姜檐过去的时候,卫寂已经来了。
只是今日书阁里面不止他一人,姜檐走进去便见卫寂与一人隔着案桌相望。
那人一身雪色宽袍广袖,眉目如画,金相玉质,气度如朗月入怀。
卫寂似乎没料到会在此看见他,捏着手中的书,神色怔怔,对方的目光也落在卫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