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的,我在回奂阳的路上,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死了,你我天人永隔。醒来便觉得很是想念你,有时我想,不若就待在你身边,是生是死都不去想,糊涂度日好了,可我知道我不能。”
相思这次真的掉了眼泪,她抬手抹了一把,头埋得更低些“刚回奂阳的时候,我也不大适应,奂阳风沙大,四季常有大风天,有一回风太大,树干都折了几根,阖府的下人都在忙活,我隔着帘子朝外看,倏忽看到一个很像你的影子,便不管不顾地跑出去,近前瞧见了人,同你差得远,只觉得自己魔怔了。”
李文翾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里的戏谑都消散,眉心微微蹙着,满是凝重,倏忽后悔逗她了。
相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奂阳没甚么趣味,平素里只能看些闲书解闷,拿起书,又想起我的字是你教的,文章也是你教的,更觉得自己没出息。你的信都看了,翻来覆去看,想瞧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一切可顺利,可字字句句全是哄我开心的,没一句我想知道的。”
李文翾拳头攥着,都有些痛恨自己了。
不该逗她吐露心迹的。
他已然是心都疼碎了。
“我想问你在都城一切可好,可还顺利,可想着,你既不愿意提,便是不想我知道,我怎好不识趣。又想问你你母后想撮合你和赵家小姐,你倒是允了没有。可我不过是你口头上的未婚妻子,做不得数,问了,倒不合规矩,也显得我小气拧巴。想跟你讲些有趣的事,可我日子又过得寡淡,悬笔半晌,竟是一字也写不出来。”
李文翾倏忽过去,虚拢着,隔着披风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横竖我是要娶你的,过了庚帖,你便已是我的妻了,便许我轻浮这一次。我错了,我不该逼问你的,我只是想你承认你心悦我,不想惹你难过。”
相思已经不想推开他了,两手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把额头抵在他锁骨“你真的是太讨厌了。”
可那语气,分明是喜欢。
“是,我讨厌,我是全天下最讨厌的人,日后娘子多多指教才是。”李文翾张口就来。
相思那酝酿起来哀愁,又被搅合没,推开他“我还不是”
李文翾微微抬着下巴,毋庸置疑道“很快就是了。”
相思羞赧,偏过头不说话。
李文翾抬手,拽了下她的发梢“没有什么魏二小姐,你这醋意,我隔着十条街,在皇宫里都闻得到,你便是要醋,也得问过我再醋,怎还平白道听途说就醋起来了,气坏了身子,孤去找谁说理”
相思恨不得咬他一口,徒劳无功道“我没有”
李文翾“喔”一声“你没有。”
“我真的没有”
“那魏二小姐确实才情出众温婉大方,你若不介意,我将她”
将她同你表兄说说亲。
相思却瞬间想,将她一并纳入后宫
相思豁然起身“不行。”
她气急,眼眶又红,想了想,又坐回去,眼泪啪嗒“横竖你是要娶很多人的,我却只想要你一个,我倒是天真,竟盼着与你长相厮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懂事,是我心胸狭隘,不堪做你的妻。”
李文翾觉得自己一只手都擦不过来她的眼泪,捡了她的袖子给她擦,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控诉起孤,你倒是一套一套,不打顿的,哪里学来的”
相思气他语气轻佻,垂眸,不搭话。
“话本看来的”李文翾“嗯”一声,“让孤想想,那本风流天子俏皇妃写得不甚好,措辞过于拘谨了些。”
相思终于还是忍不住捂住他的嘴,气恼“你怎什么都看”
“你看得,我看不得”李文翾觉得好笑,“这天下还有何孤看不得的东西。”
“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才才看的,你可是天子,怎看这不雅的东西。”相思那话本子摞成小山,堆在房里都不遮不掩的,寻思好人家谁看这个,也不会有人乱翻,李文翾师承三师三少,学的都是诗书礼易,治国之道。
谁想过他会看这个。
也不知是只看了这本,还是看了其他,她看得那些,有一些委实不堪入目了些。
“哦不雅如何不雅”李文翾笑道,“怎就不雅了,有道是饱暖思淫欲,百姓日子过得好了,才会想要寻些乐子,这便是我勤勉治国的目的,你竟这般贬低寻常百姓的娱乐。”
相思从来都说不过他,这会儿竟还拿大道理压她。
分明是强词夺理,可她竟无力辩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说,哪里不雅男欢女爱不雅”李文翾又道,“阴阳和合,本就是天经地义,正如孤与你,相知相爱,总归是要在一处的。”
相思捂住自己的耳朵,起身往回走,一副放弃争辩的架势“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
大半夜跟他争论这个,她脑壳有问题,他脑壳怕是也有问题。
相思走两步,看到不远处不远不近一直缀在身后的护卫,心道,自己这脸面,怕是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