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信头也不回道“老夫在等送我之人。”
“李白”笑道“你的意思,你本就是在等我来送你上路”
鲍信微微侧过头,笑道“你不愿”
“我不愿。”
“李白”也笑着,不过却清冷许多。
鲍信笑着点点头“你不愿,但你还是来了。”
“你不愿杀我,是怕脏了你的剑,却也不得不杀我,否则便会心中蒙尘。”
“李白”冷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鲍信也不恼,转回头,又看向血池中的一只浮饵。
忽然悠悠说道“当年圣祖曾言为人者,当自强,以不息为体,以日新为道,方能永享盛世。”
“夫子也曾有曰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日进也。”
“如今的大稷,早已经不是圣祖立国之时了。”
“人呐,当自强不息,如此,方能保我人族万世不朽,否则,有朝一日,终会被豺狼之辈分而食之。”
“李白”皱眉“你想说什么”
鲍信不答,笑道“你比老夫强,老夫只是想着扶出一条真龙来,行补天之举。”
“你却是要改天换日,重塑乾坤啊”
“人族,人族自当以人为本,生而为人,又有什么力量,能比人更强大”
“王侯是人,公卿是人,人皇也是人可天下万民,亿兆黎庶,才是最大的人啊”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
“老夫错了,天下人都错了”
“老夫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恨老夫未能早遇你,否则老夫甘愿为你门下走狗,为这古今未有之举,趟平前路”
“可惜老夫已铸成大错”
“可惜了,可惜了”
“李白”眉头越皱越深“你在说什么疯话”
鲍信哈哈一笑“疯话是疯话,也是疯人,不疯魔,又岂能做出如此壮举”
“不过,此路虽开前古未有之先河,或许真能为我人族奠下万世之基。”
鲍信心中似乎早已经对“李白”有了一种自我脑补的定义。
此时只以为“李白”是在装傻。
“你也不必如此防备老夫。”
“老夫将死之人,在此垂钓,只因还有一言,不吐不快,若不说与你听,怕是要死不瞑目。”
“李白”道“你想说什么”
鲍信不答反问道“你可知,若要行开天辟地之举,什么才是最重要”
左右已经来了,“李白”也想听听他弄什么玄虚,顺着他的疯话道“是什么”
鲍信摇头道“你终究还是信不过老夫,也罢,将死之人,也不怕贻笑大方。”
“自然是道理,世间万事,皆离不开道理二字。”
“不息为体,日新为道,是圣祖的道理。”
“君子当自强,是夫子的道理。”
“你的道理是什么”
“李白”道“怎么你还要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
鲍信摇摇头“你行事虽看似疏狂,目无余子,实则却明是非,知进退,不该越的线,半步也不逾越,”
“否则即便你有圣道在身,那时也走不出玉京。”
“老夫是想在临死之前,听一听你折服天下的道理。”
“没有令人信服的道理,所做一切终归是空中楼阁。”
“老夫曾以为,这天下间最大的道理,便是一个礼字,礼崩乐坏,才是当今天下不复前古的罪魁祸首,现在想来,却是错了,大错特错。”
“这天下间最大的道理,其实在那些修行之人手上。”
“天下所有的人,都信他们的,哪怕是受其奴役如猪狗,生死皆操于人手,也依然信服。”
“这就是道理,你若没有一个能与之对搞的道理,今日所为,他日也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因为天下人信他们,不信你。”
“老夫言尽于此”
鲍信摇摇头“你将来是要成贤作圣的,老夫罪孽深重之人,就不必脏了你的剑了”
“哈哈哈哈”
他出一阵沉缓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小,等“李白”反应过来,已经渐不可闻。
心中一惊,几步来到他身前。
却发现鲍信已经变得枯瘦老朽的脸上带着一丝洒脱的笑意,双眼已经闭合,嘴角带着一丝血渍。
“李白”已经感应不到他的心跳、血流,没有了丝毫的生机。
心中微微一沉。
人死了,但他竟然没有半点快意。
他现在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人,竟然能成就大儒。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鲍信,就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极端改革者。
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大稷的一些弊端,想要改变。
却选择了一条很极端的路。
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