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 苏将离似乎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胸腔内空荡荡的,肢体内也空荡荡的, 仿佛血液都变得不再流淌了。
审判长看过杏林之中谢望疏丢人的哭泣,那个时候他在想, 有什么好哭的呢, 丢人现眼, 懦弱的眼泪只会令圣女更看不起他罢了。
可审判长这个时候却也升起了想要哭泣的情绪,鼻腔酸涩,比死亡的窒息还要难受。
苏将离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抬高手臂, 却只是将剑柄递给了奚依儿。“我, 没有心脏这样杀不死我。”
垂在他脸颊旁的纤长手指轻颤着,显露出她也并非全是冷血无情,毫无波动。
“害怕吗。”审判长嗓音沉哑, 像是吞下了生锈的针尖。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她厌烦谢望疏的欺辱骚扰,憎恶他,想要他去死。
那么,自己呢圣女其实也在恨着他吗。即便他心甘情愿为了她当狗, 做她手中的剑, 她也依旧憎恶他, 厌烦他。
想要他也死在这。
分不清是血, 还是泪,红色的线从男人的眼角滑下,“别怕。”
审判长其实还想说,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他死去,谁来保护她呢。这里这样危险,她可以等到自己将她送到安全之地再动手啊。
为什么连这一小会都等不及。
审判长伸直了手,终于碰到奚依儿的指尖,他用力将女子的手握住,攥在掌心中,一同握住剑柄。
审判长分不清,是自己的手在颤抖,还是奚依儿的手在轻颤。
后悔吗,是后悔的。难过吗,当然难过。不舍吗自然,还有许多不舍。
他与她相处,似乎不过几日,他还有许多,许多,想要做的事没能做,想要得到的东西没能得到。
他捏紧了女子的手,用力向下,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直到最后,苏将离依旧睁着眼,用力的仰着头,想要再看一眼,她的模样。
奚依儿缓缓松开手,费力的想要在苏将离的掌心中抽离开。他握的太紧,连死了的时候都不肯放开。奚依儿用力想要摆脱他的手,尸体的手掌冰凉,黏腻的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让她浑身发冷,泛着恶心。
男人的手掌在她的面前被砍下,血溅到奚依儿的脸颊。她怔愣的看过去,左杰书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的切下了审判长的双手。
奚依儿没有发现,自己的眸中盈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双肩轻颤,像是枝头落了许多雪的梅,再承受不住覆盖在其上沉甸甸的压力。
她被左杰书轻轻带入了怀中,男子宽厚的掌心轻缓的在她的背上轻抚着,“没事了,别害怕。”
颤抖缓缓被自己压下来,奚依儿收敛好情绪。他该死,他和谢望疏一样,都该死。
“我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小心。”奚依儿手心按在左杰书的胸前,将人推开,如同一把孤冷的长剑,向外走去。
左杰书跟在她身后,静默无言。
“不要跟着我。”
“这里危险。”左杰书抿着唇,像是忠诚的犬。
奚依儿没有回头,“听话一点。”
圣女不顾形象的在密道之中奔跑,保守的衣装被她自己扯碎,精致的绣鞋被她跑丢了一只。她狼狈的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终于破开黑暗,像是一束携着星辰的光,终于仰头看见自己的神明。
神祇的秘银雕像前,奚依儿推倒了一堆东西堵住殿门,圣女眸中含着水汽,却死死守在雕像之前。
往日柔弱的圣女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沾染了血水的匕首,以羸弱的人类之姿,却想要守护神祇。
[妫毓大人,您在吗,请您醒醒,快逃吧。]
在所有请求祂降世,救下神官性命的祈祷声中,唯独她惧怕神祇会受伤,请求祂离开。
神殿内的阵法与机关将叛变之人拦在半路,因而此时还未有人攻到门前。她逼迫自己抛去软弱之心,脊背挺得笔直,手指交叉,捏了一个银色的防御阵法。
[妫毓,您一定不要受伤,叛徒一定找到了伤害您的方式。请您保护好自己,求您了。]
眼泪被她用力含在自己的眼眶中,倔犟的不肯透露出半分怯懦之情。作为神殿的圣女,她会在此战死,守到最后一刻。
大庭的门被人在外侧用力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奚依儿咬住了下唇,捏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银色的防御结界轻而易举的消解,大庭的门缓缓打开,丁达尔效应下,浮动的光泄露进来,圣洁的教皇站在光影里。不等奚依儿流露出欣喜的神色,男人缓缓踏入殿内,衣摆血红,像是浸泡过血腥的鲜血。
谢望轩神色温柔,对奚依儿伸出手,“依儿,过来。”
奚依儿的神情渐渐变了,困惑,不安,逐渐变成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她向后退了一步,腰肢抵在神像的台座上。
“冕下。”奚依儿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神殿的大门,是由教皇亲手为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