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正襟危坐的马元义此刻抬头,只见堂外二人具戴赤幘,一个虬髯昂藏,一个英气勃发。
虬髯汉倒也罢了,马元义知是人公弟子祭孙,本就是我道菁华。但后者却让马元义心下一惊,他素识人,这人面相隆准,又似有青气笼罩,再看步伐,龙行虎步,器宇轩昂,这是公侯之相。
他太平道杂然古阴阳、道,风角、观气、相术皆有人习,他马元义就善相面。他又想起一事,上师大贤良师曾登高望气,见东南有青气如楼阙,俄而变紫,逆风西行,当时上师就说此为天子气。
当时大贤良师颇兴奋,自解图谶,说
“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楼阙也,巍巍高,魏也。而我太平道就在魏地,此正应我太平道。其后紫气逆风西行,预我道逆伐京都,此为我太平道大兴之兆。”
当时马元义很高兴,但今日见了这个泰山渠张冲,他心里总蒙了一层阴暗。但他素秉公心,抛去杂念,清声让二人入座。
堂外祭孙、张冲拜,然后脱履入堂,分开落座。
祭孙跪坐右上首,也是唐周正对面。而张冲则末进,自然跪坐在右最尾。
祭孙这边刚落座,就拿眼色示意一边的管亥,意思是你们和谒者来了,怎么不和我说。
管亥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这事。就在祭孙还要再交流眼色,那边唐周率先发难。
只见唐周抱拳对上首的马元义,道
“谒者,我弹劾泰山渠张冲三大罪,想必谒者已知,仆在这里也不饶舌,直接说其最严重者。彼辈恣意,击四周豪强,使我太平道成众矢之的,如此不是坏我甲子年大计仆请为我大事计,请诛张冲。”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他们不是不知道唐周弹劾张冲的理由,但万万没想到,此君竟然要诛一个渠魁。
性烈的管亥戟指唐周,怒骂
“放你母的屁,你意思那些暴虐残民的豪强不该杀吗那咱太平道还造你母的反直接把脖子伸出来给那些豪强砍了得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你唐周自己就是豪强,入我太平道就是为了发财,从来未想过,我太平道是要为千千万万黎庶求太平的。食乃公屎吧豪强唐周。”
管亥这话骂得太粗俗,唐周再忍不住,拍着案角就起身怒道
“你敢辱我”
管亥比他更暴,直接一脚踹开案几,就跳到唐周面前
“乃公不光辱你,还要你呢。”边说,管亥边伸手就要唐周。
其他渠魁一看这架势,忙起身拦下,但真拦的也就是张饶,其他人虚拉着,只嘴上光喊
“黑彘,别闹了,别闹了。”
而坐在一角的局内人张冲此刻反倒成了局外人,他也上前帮忙拉着管亥,但管亥见大伙没实心要劝,立马哐哐两拳,砸在了唐周眼角,顿时乌青。
大伙见管亥真动手,这才架住管亥,张冲也帮忙,趁着人乱,还踩了一脚唐周。
但奇了的是,这堂内厮斗,坐在堂首的谒者马元义却好整以暇,完全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样子。
等两伙人被分开,马元义抚掌,笑道
“我在冀州就闻青州太平道烈气,常说齐之锐击,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敢不敢打硬仗我不知道,反正斗自己人,我是看到诸君之勇。”nЬ
说完,马元义声色一厉,怒斥堂下诸渠魁
“你们青州太平道也想举大义就你们这样,举兵也是送死,不如遣散部曲信徒,回去做个富家翁,总好过平白浪费姓名。”
那管亥不服,还要多说,被一边的祭孙拽住了衣角。
马元义不管那管亥,一直堂下张冲
“张冲,唐周弹劾你三大罪,你有何说。”
谁知张冲躬身请罪,言自己无话可说。
这直接让上首的马元义都愣了一下,更别说全场诸渠魁。那祭孙没命得打着眼色,边上唐周先一愣,也是哈哈大笑。
就在唐周要请马元义诛斩张冲时,拜着的张冲挺身,朗声
“我张冲是有三大罪,当并不是唐君所指。
我有一罪恃勇而骄。唐周说我不谙经义,没错,我自入泰山载余,三日一战,五日一斗,有时候白天刚攻下的山砦,晚上就要被山寮夺取。我一直以为是凭手中刀和天下义,才能换泰山太平。但我不知道,原来念经是能将山寮念死的,如此虚掷多少弟兄姓名,这是我之罪。
我有二罪智短谋浅。仆自任一方,战战兢兢,唯恐抚众不善,堕我道之威。所以,反犯我方者,虽豪强必诛之。仆罪在不知虚与委蛇,一味求刚,不知原来退可换安,此是我不如唐君智深,此我之罪。
我有三罪行事过矫。仆自入太平道,受尊师教诲,耳提面命,说我太平道所求从来只有两个字“太平”。仆认为这天下不太平,正是富者阡陌相连,而贫者无尺锥之地。所以我破豪强,均田地,只为天下人皆可有地可耕。仆罪在不知原来豪右也有良善,他们也要生活。此我不如唐君仁恤爱民,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