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果然密密下了一夜的雪。
次日一早,明棠驾车来接卫瑾瑜回府。
天色尚未亮透,明棠见卫瑾瑜后背一片血色,脸色苍白得厉害,面上也泛着异样的潮红,一惊,扶着他上了马车,道“今日雪大,公子可要先告假一天,回府休息”
卫瑾瑜摇头。
“不用了,直接去督查院。”
路上还好,到了政事堂,卫瑾瑜便明显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发冷,以至于到了打颤的地步。
好在堂中有炭盆,衣裳穿得也厚,倒也能勉强支撑。
如此挨到了下值时间,众御史陆陆续续散去,卫瑾瑜将案上卷宗归置好,便起身往政事堂外行去。刚走到廊下,眼前突得一黑,险些摔倒,幸而当值司吏瞧见,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看着他明显不正常的脸色,关切问“卫御史可是身体不适”
卫瑾瑜摇头,向对方道谢,说无妨,便继续往外走去。
雪还在下。
卫瑾瑜浑浑噩噩走着,快走到督查院大门口时,猝不及防与一人撞上。
旁边传来司吏惊呼声。
卫瑾瑜抬头,才发现来人一身紫袍,竟是顾凌洲,调整了下状态,行礼,让到一侧,道“下官失礼。”
顾凌洲刚从宫里出来,打量少年片刻,问“怎么身体不适”
这种时候必要撒谎。
卫瑾瑜点头。
“有一点,抱歉,冲撞阁老了。”
他连声音都在本能打颤,情知不能再拖延,说完,再度行一礼,便往外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便在司吏又一道惊呼声中,再度栽倒了下去。
卫瑾瑜彻底失去了知觉,等再醒来,已经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一张陌生的床上,周身皆被温暖气息包裹着。
费力睁开眼,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老者面孔。
“御史醒了。”
老者和蔼道。
卫瑾瑜大脑短暂空白片刻后,认出是顾凌洲身边的老仆顾忠,撑着要起来,顾忠忙道“御史在督查院里昏迷了过去,阁老恰好在场,看御史病得不轻,又找不到御史身边的护卫,便将御史带回了顾府。”
卫瑾瑜已经有了猜测,点头,道“给阁老添麻烦了。”
“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就可以回去。”
卫瑾瑜到底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垂眸一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件陌生的衣袍,动作不由僵了下。
顾忠看在眼里,道“这衣裳是老奴给御史换的,御史背后的鞭伤和衣裳沾到了一起,为方便换药,只能用剪子剪开了。”
对方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太多,然而只是这轻飘飘一句话,也足够卫瑾瑜狼狈了。
卫瑾瑜极力维持着镇静,道“多谢。”
顾忠“只是郎中说,御史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再挪动,不若明日一早,老奴再通知御史府上人来接御史回去吧。”
“不必了。冒昧打扰,已是失礼,怎能再麻烦阁老。”
“在下真的没事了。”
卫瑾瑜还是坚持下了床,顾忠只能帮着把人扶起。
这时,顾凌洲一身燕居便服,自外走了进来。
顾忠道“阁老,卫御史他要回去。”
“今夜雪大,明日再回吧,本辅已经派人去公主府传过信。”
顾凌洲开口道。
事已至此,卫瑾瑜只能点头,道“多谢阁老搭救之恩。”
“不必如此。你既在督查院任职,本辅便有义务对你的安全负责,好生躺着吧,待会儿顾忠会将吃食与药送来。”
卫瑾瑜应是。
到底还在等顾凌洲转身离开后,才由顾忠扶着,躺回床上。
大约是身体实在虚弱,刚沾上枕头,卫瑾瑜便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顾忠轻手轻脚出去,将顾凌洲还立在廊下,说了下情况,道“这孩子也是,都病成这样了,竟还坚持上值。”
顾凌洲“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问了么”
顾忠摇头。
“这种私密事,老奴哪敢随便问,方才只是提了提换衣裳的事,瞧他脸色便不大好。”
“不过老奴仔细检查过那两道伤,看着像刑鞭所致,不是普通鞭子,难怪把背上三层衣裳都浸透了。”
“一个世家子弟,身上怎会带这样的伤,委实奇怪。也不知是谁,竟忍心下这样的狠手。”
顾凌洲默了默,道“他既不愿提,你在他面前也不要提这件事了。”
“是。”
顾忠笑了笑,道“天色不早,阁老也早些休息吧,这边老奴会仔细守着。”
顾凌洲道“本辅去书阁看会儿书吧,等他烧退了,你跟本辅说一声。”
这一夜,卫瑾瑜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有已经很久没入过梦的父亲,母亲,还有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冰冷陌生的卫府庭院。他站在庭院正中,堆了很大一个雪人,想等父亲母亲回来,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