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善是先前那位典签姜左找来的大夫,有一手不错的金针之术,帮着他减缓了不少病痛。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她后来伪造证件,带走了姜左的尸体,并将其拆的七零八落。
萧君泽当时一眼便识破了她的谎言,魏知善也发现了有些诡异之处,但两人都十分默契,没有说出来,当时魏知善便离开了,但重新相遇,是在水匪之地,估计是两人都没想到的。
上了船,想知道真相的魏知善殷勤地给小殿下倒茶扇风,十分热情“事出突然,没什么酒水招待,只有白水一壶,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不嫌弃,是我来的突然,”萧君泽也很热情地看着这船舱,目光很顺畅地落到挂在船边的一具干净整洁的人骨骨架上,“这副骨架,倒是漂亮”
“哎”魏知善眼眸一亮,猛拍大腿,“殿下果然识货,这具骨架是我蒸烤之后,保存得最完美的一具,其它的不是脆就是腐朽,那些个俗人,每次来我这,看到这骨头便面色青白,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魏真人在这风水宝地,难道还会缺少尸体”萧君泽笑问。
“哪那么容易,”魏知善叹息道,“世人无知,我能找到的,都是些残缺不全之尸,或者腐烂,就难得几个完整的。”
“如今这世道,略费些米粮,应该便有人拿尸骨来换吧”萧君泽疑惑地问。
魏知善沉默了一下,才道“十年前,我还在上清道修行时,就悄悄用钱帛收寻尸体。一开始,一个月才能收到一两具,后来,便是十日就有,再后来每日都有且都是新鲜、现杀的。”
萧君泽脸色上的笑意隐去,沉默了一下,才道“看你年纪,十年前,也不过十五六岁吧”
“十四岁,”魏知善叹息道“殿下,不瞒您说,我出身于阳洛魏家,是南岳夫人魏存华的后人,不是大罪,是不会被驱逐的。也是那次,小道才知,这世间,是何等残酷。”
“那你为何还要坚持”萧君泽认真问道。
“我学习的是南岳夫人所传的黄庭经,其中有药理与人之躯体之密,但其中许多都只是一笔带过,并无详著,”魏知善扼腕,“我当然不能任之,只能离家流浪,以金刀之术割痈治人”
萧君泽忍不住笑道“那你的金刀之术,救活了几个人”
魏知善老脸一红,吱吱唔唔地答不上来。
“真人真是艺高人胆大,什么都不懂,就敢用金刀之术,”萧君泽感慨道,“怕是你那刀刚刚割了尸体,刀都不擦一下,就去割人了。”
魏知善这可不依了“殿下不可无由诽谤,割痈之前,须先以火治刀,这点医术,我还是会的。”
萧君泽撑起头“行了,你这路走窄了,治不了的。”
“哦难道殿下你有办法”魏知善试探道。
“咱们还是先说姜典签是怎么死的吧,”萧君泽话题一转,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支碳笔,“有纸吗”
“有”魏知善立刻就从桌案下拿出几张画着心肺的黄纸,把画过的一面反过来,露出背面,“请”
“有点复杂,我得先从血液循环给你讲起,”萧君泽随意在纸中间画了一个心,“由心而发,有四根血管,其中我们将他称为静脉和动脉”
“动脉过肾后,肾脏会将其中的毒素、杂物过滤,形成尿液排出体外,但若是短时间杂质过多过浓,便会有力不逮如此,会形成结石,就像盐水过浓,会析出盐粒一样”
“对,你看到的关节风石,也是因此而形成所以典签当时喝酒,加重了他的肾脏负担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他死了。”
听完这一番讲解后,魏知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听过了仙乐,她从未享受到这样的知识洗礼,完全沉迷了。
但听完之后,她看萧君泽没有向下说的意思,不由提醒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你把他解剖了啊”萧君泽皱眉道。
“不对,他是死于中毒”魏知善小声道,“您给他喝的酒里有毒。”
“什么,你说我给他喝的是毒酒胡说没有的事”萧君泽本能反驳,但突然想到一事,声音不由得小了下去。
他给姜左的酒,好像,似乎,忘记了去掉酒头。
天然的酒在发酵过程中会自动生成甲醇和乙醇,甲醇那玩意才是破坏肾脏眼睛大脑的强力杀手,因为沸点比乙醇低,所以在蒸酒时会聚集在出来的第一股酒里,因此后世在蒸酒时,都会把酒头弃去不用。
所以,他在那里搞了半天,姜左死那么快,其实还是被毒死的么
这,这可真让人尴尬啊。
于是他轻咳一声“既然你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在下告辞”
“等等,殿下留步,”魏知善一把拉住少年手臂,热情道,“你那山寨太过扎眼,要新建耗时费力,小道有一处坞堡,地形隐蔽,宽敞通风,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将就着住下”
“这还是算了,”萧君泽摇头道,“我身有通缉,怕是会牵连到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