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在崔曜的辛苦串联下,白沟周围百里内的几乎所有乡豪,都大力支持了他提出的“代理人”制度。
没办法不支持啊
这个时代的乡豪,虽然也压榨乡人,但也确实肩负着维持乡间稳定、保护乡人的责任。
他们并不铁板一块,一个乡与另外一个乡里经常为了道路、抢水、婚嫁、举荐之类的事情刀兵相向,但是他们也是真的在经营乡里,只要想想,若是对面乡人都能买得便宜的铁器布帛盐卤,他们不但会失去民心,还会被乡里稍微次一点家族挤下头把交椅。
唯一让他们愤怒的,就是这位叫崔曜的小子,只愿意把代人的位置分到“县”,也就是一种货物,一县只能有一家代理售卖,不愿意再细分到“乡”和“村”里。
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么
不过问题不大,他们生于乡里,相互之间多有姻亲,县中大户们没有他们的点头,货物同样的进不来的,如此一来,他们的利益自然也能维护住。
于是一时间,崔曜门庭若市,各种糖衣炮弹接踵而至,送的礼物从美人到黄金再到各种珍宝,几乎要堆满他的屋子,让他多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这些处理掉。
大船缓缓行进在平缓的白沟运河里,船上是整整齐齐的砖石,这种砖石比后世的砖石要更大,因着价格便宜,运送方便,成为各大寺庙的优秀原料。
船只顺着白沟连接的漳水,去到如今河北之地最繁华的邺城,这里正在建设一座道观。
观主师从洛阳魏真人门下女观,有着一手治病接生之术,是邺城杨家费尽心机,甚至搭上一名庶子才求来。
如今这南岳娘娘观虽还未建成,杨家却已经受到邺城周围大族的一致赞赏。
有了这南岳娘娘观,将来他们邺城大族女眷,便更加安全,这种延绵子嗣的大事,让他们十分欢迎。
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会挑选心腹奴仆,去这观中学习医术,作为传家的保障。
同一时间,馆陶镇,已经有了几名年轻人正摸着码头上修好的宿舍,满脸不舍之色。
他们已经修完了白沟,即将搬离这里,去下一个镇子。
虽然这样的屋了听不到草原上的风声,每日清晨也十分吵闹,但是方便也是真方便,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找水,有澡堂,有面饼,有盐汤,还有钱赚。
“我觉着可以把这屋舍买下来,”一名叫贺拔胜的胡人咬了咬牙,“以后运河修好,咱们的牛羊都要由运河送到洛阳,到时有这么个码头仓库,必然大赚”
“钱呢”他的朋友宇文颢泼起冷水,“咱们没那么多钱。”
“怎么没有”贺拔胜大声道,“我让兄弟们一起出钱,积水成河。”
“嗯,怕还是不够”
“”
“这样吧,咱们宇文家也算一份这仓库,算我一份。”宇文颢果断道。
“算我借你的,成么”
贺拔胜小声问。
“那算我借你的,成么”
“”
洛阳城中,萧君泽这几天倒是难得地清静。
许多学生被他拉去了河工处做练手,三个弟子各有事情,青蚨更是忙的看不见人,许琛去雍州一带让人种植茶园去了。
学校已经走上了正轨,各位老师都已经熟悉要传授的的内容,不需要萧君泽,也一样能教得马马虎虎。
但这样的日子过于无聊,他闲了几日,便感觉到不自在,便又去了河阴。
河阴镇如今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围绕着工坊,许多店铺、酒楼在周围筑起,码头的船舶也一日多过一日,数千力夫都在这里讨口饭吃。
天朗日清,萧君泽坐在黄河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青蚨则低声给他们念起这些日子的总账,那娓娓道来的各种细节十分洗脑,一般人听不了一会,就会头晕目眩。
但萧君泽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不但全记住了,还在心中一番加加减减,把账从头到尾对上不说,还心情很好地道“这个月织机的销量比上月涨了两成,看来羊毛纺织业会在合适的地方发展起来了。”
青蚨有些疑惑“为何要让人在其它地方纺织,握在咱们手中,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萧君泽微笑解释,“只是人力有时而穷,青蚨,你说衣服有何用”
“这,一是遮羞,二是御寒。”青蚨不太确定地道。
“对啊,”萧君泽叹息道,“这燕赵大地,一到冬季,滴水成冰,不知有多少贫民冻饿而死,若是有厚衣御寒,他们柴禾是不是,便能少用些”
“自然。”
“柴禾少用些,打柴的时间便能多些,接些补衣搬货的时间便能多些,干的活多些,便能多得些粮食,有时那过不了的坎,便能过了,对否”萧君泽微笑着问。
青蚨深受震撼,目露顿悟之色。
“这就是效率。我将它称为固定时间内的产出,”萧君泽将茶喝完,“效率越高,人们便能越富足,生活得也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