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偌大的云梦泽正是芦苇最盛之时,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扶老携幼,匆忙而来,一个个挤上渡口的小舟。
“快快,快些,那李家的追来了”一名大汉扯着绳子,控制着小船不被水流带走,大喊道。
“来不及了,快走,他们带了弓箭”船上已经有人看到芦苇丛后成群的人影,一名抱着幼女的妇人被挤在最后,心急之下,她用力将孩子抛到船上。
“快,开船,不然来不及了”船上有人急道。
扯着绳子的大汉咬咬牙,最后还是放开手,而这时,岸上未上船的人求生欲不歇,扯住了绳子,想要挂在船后。
“一群逃奴,还不滚下来”身后,有家丁咆哮,并且一下跳入浅滩,扯住牵绳人,意图把小船再拉回去。
大汉一个眼疾手快,将绳子斩断。
小船在水流与竹篙相助下,顺利进入深水区,那些家丁却不罢休,还在放出弓箭,但却准头不够,只射中船上一人的发髻。
“阿娘、我阿娘还没有上船”船上的小女孩哭喊着,却只是随着小船飘入江心,去向远方。
那妇人虽被人扯住头发,按在地上眼中泪光闪烁,在努力抬起头时,脸上露出的,却尽是笑意。
江水滔滔,一艘大船由南向北而去,船有两层,十来间客房,是襄阳与江陵间常见的客船。
突然间,大船一个摇晃,萧君泽滚在地下,懵懂地醒来。
他所乘的船不大,汉江的下游水流迟缓,江波温柔,让他一上船就昏昏欲睡,好在这床塌低矮,掉在木地板上也无关紧要。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披上外袍,散着长发,出仓去看出了什么事。
结果一伸头,嗯,只见大船右侧,倾覆着一只小船,江上数十个老幼妇孺挣扎求救,让他一下就清醒过来。
禁军统领许琛不是很想救人,他理由很足“咱们的侍卫不多,这一小船上多口杂,怕是会惊了您的属下这就去。”
于是许琛让人丢出绳索木板,将江上人上大船,萧君泽在岸边看着,并没有跳下去救,他的水性一般,救人和游泳是两回事,他下去了,许琛被吓到,怕是就不会再去救人了。
好在,这盛夏时节,这些落水者还都在水上扑腾了好一会,萧君泽指挥着众人帮着把水吐出,又吩咐厨房给他们一点吃食,便打着哈欠,又回到了自家单间。
房间很小,他坐在榻上,拿书看了一会,但晃晃悠悠的船上实在伤眼,于是又拿出竹笛,吹了一会他最近新写的曲子。
他以前听过的优美旋律数不胜数,虽然不记得多少完整的曲子,但随便吹吹,也是很容易的。
只是,才吹了一会,便听船外,又响起了争吵声、叫骂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声这么一艘古代木船,要求隔音实在不科学,萧君泽被动地了解了事情经过,就是小孩子看到厨房的糕点漂亮又很好吃的样子,想要悄悄拿着吃,结果
被发现。
但这些被救者却抱团否认,
说是他们诬陷小孩,
是不是想欺负他们,还说这次他们被撞翻都是因为大船的缘故,如果不给他们赔偿,他们决不罢休。
而且,还要萧君泽这个主人出面,给他们分说。
这
萧君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对面的难民们看这大船上只有十来人的模样,觉得自家人多势众,想要以众欺寡而已。
不过也很正常,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本就是这样生活的,资源不够时,道德是可以被轻易抛弃的东西。
萧君泽没有出面,而是等了一会,果然,随着一阵乒乓响动,传来的便是阵阵痛呼与惊叫,还有哭泣求饶。
过了一会,许琛前来禀报,说这些人,都是随州的奴隶。
“上个月,青、齐、南青、光、徐、兖、豫、东豫,司州之颍川、汲郡大水,他们都是受灾之户,为了活命,当了豪族奴仆,只是乡豪苛刻,生活艰难,食不裹腹,他们听说襄阳给户籍,还给工钱,便私逃至此,想要去襄阳谋生,”许琛问得很仔细,“这些年,随州郡守时常让治下军卒前去襄阳护送钱粮,购买茶铁,再转手卖去司州,所以如今治下的许多庶民,都知道去襄阳城能找到活路。”
“原来如此。”萧君泽微微点头,“反正离襄阳也不远了,找个水浅些的滩涂,把他们放下吧。”
许琛应是,退了出去。
萧君泽思考了一会,又觉得有些不对,以元宏的品性,不可不对各地减税救灾,开常平仓平抑粮价,怎么会突然间就有流民出逃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带着老小背景离乡的。
于是,他又唤来许琛,让他找两个难民过来,他有的话要问。
很快,一个七八岁的幼女与她那看起来比萧君泽大不多几岁的父亲被一起拖了进来,手上都捆着绳子。
萧君泽不赞成地看了眼许琛。
许琛也满脸不赞同,双方对视一眼后,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