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晌午,林家的院门被人拍响,范寡妇来开门,万万没想来人竟是她夫家那头的二婶。
范寡妇下意识想要关门,范二婶却拦着她,“哎,春妮,你这可不对啊。你虽然卖了身,但还是我们老陈家人。”
范寡妇软了一辈子,听到这话,心里憋气,忍不住反击回去,“当初是你们为了霸占家产把孤儿寡母撵走的,现在还说这个”
范二婶伸手挡住门,冲她讪笑,“大牛家的,你可不能怪我们啊,大牛没了,你连给他留个后都没有。咱们也是想让你改嫁来了,偏你脾性这么硬,竟带着女儿卖身了。咱们老范家祖祖辈辈可没有卖身的。你快跟我回去。”说着,抓上范寡妇的胳膊,就要往外拽。
范寡妇耍开她的手,“我不回去我现在是贱籍,跟你回去,我就是逃奴,抓到要坐牢的。”
范二婶咬了咬牙,“那你卖身银多少我们还他。”
范寡妇瞪圆眼睛,不可思议打量她,“你们竟舍得”
老范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家家都不富裕,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大牛那几亩地就撵她们走了。
现在却说为她们赎身,这怎么可能呢
她该不会想把她俩弄回去赚一笔彩礼吧
范寡妇跟着李秀琴这几年,也学到不少东西。
奶奶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她说的都很有道理。其中让她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人心险恶”四个字。人心能坏到你难以想像的地步。
这些年在林家,她勤奋做事,给喜鹊攒了不少嫁妆。
这些人许是知道了,就想打她钱的主意。当然不止是这些钱。她们本身也能卖不少钱。
乡下人家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多了去了,她年纪也不算大,那些死了婆娘的鳏夫花点钱还是愿意娶的。
可这样的人家能嫁吗
那就是个火坑,她不能跳进原来的火坑,更不能带着女儿跳。
范寡妇怒瞪着范二婶,将人连推带搡撵出林家,“你走。我不赎身。我和喜鹊在这儿待的好好的,干啥要走”
门啪嗒一声被狠狠关上,范二婶站在门前恨得咬牙,隔着门冲里面喊,“大牛家的,你要是不出来,就是丢我们老范家的脸,族里商定,要代大牛休妻。喜鹊也得归我们老范家。”
范寡妇惊恐得瞪圆眼睛,恨得咬牙切齿,“你们敢”
她握着门栓,身子抖得不成。
喜鹊是姓范的,哪怕大牛走了,她也是属于范氏家族。
这是血缘,也是礼法斩不断的。他们要是真铁了心跟她争夺喜鹊,可怎么整
“快点开门”范二婶将门拍得噼啪作响。
范寡妇死死抵着门不肯开,她脑子乱糟糟,只觉天都要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你干什么谁允许你在我们小庄村撒野”
林满堂临走的时候跟他说,李秀琴怀着孩子,让他多多照顾着些。关屠夫在家里听到对面有动静,赶紧跑过来。
范二婶是个混不吝,见关屠夫从对面过来,想来不是这家的人,她抱着胳膊,斜眼看他,“哟你就是她的奸夫吧我敲我侄媳妇的门,用得着你管”
关屠夫指着她大怒,“谁是你侄媳妇我怎么不知道老林家有你这号人”
范二婶气势一下子瘪了,她这才想起来,这房子不是她侄媳妇的,是属于主家的。
范二婶不禁有些害怕,不自觉退了好几步,后背抵着门。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范二婶差点摔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站稳身体,指着范寡妇大骂,“你成心的是不是突然开门。”
范寡妇没理会她,冲关屠夫拱手,“关叔,这是我夫家二婶,说要给我赎身,我不肯。她在门口大骂,扰了您,真是对不住。”
关屠夫拧眉打量范二婶,“你要给她赎身”
范二婶点头,头昂得高高地,“是啊。怎么不行吗”
关屠夫蹙眉,“可她赎身银子至少要五十吊呢。就你这样出得起吗”
范二婶为了接范寡妇回去,特地穿上她最体面的衣裳,但也只是细麻布。关屠夫也是穷苦出身,看衣服就知道对方家底如何。
谁知范二婶硬气道,“当然出得起我们老范家的人可不能入了奴籍,她今儿必须带着喜鹊跟我回去。就算她不回,喜鹊是我们老范家的孩子,也必须得回去。”
关屠夫大惊失色,这就她这样的穿着,家底连百吊都没有,居然愿意给范寡妇赎身,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她是想把两人弄回去卖给人家当媳妇或是卖到那种腌臜地反正哪一种,都不是关屠夫可以接受的。
“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啥呢”李秀琴从外面回来,看着门口这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好奇问。
关屠夫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秀琴将范二婶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转头看向范寡妇,“你要赎身吗”
范寡妇摇头,“我不赎身,我在这儿挺好的。”
李秀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