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六经过洛阳芬芳的花市,穿过寂寥的长街,路过早起做生意的同行。
那些和她一样披星戴月、起早贪黑的小摊主、小商贩。
疲惫的、喜悦的,苍老的、年轻的
无论是洛阳还是金陵,传奇总是极少数,市井之中才是芸芸众生。
突然,安小六听到富贵儿的声音
“后方出现一个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
她倏然回头。
不知何时自己的板车上坐了一个人。
他目似朗星,挺鼻薄唇,嘴角微微上翘,既有粗犷的男性魅力,又有世家公子的优雅从容。
安小六呆呆望着他,一直望着他。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眨着眼睛笑了
“你给我留了二十万两,好歹让我送你一程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看,但你家宝骡要撞上街边的摊子了。”
安小六急忙收回目光,专心赶车。
她现在身无分文,撞到别人一文钱也赔不起。
那人坐到安小六身边,微笑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去接我弟弟,我们约好到处转转”
“不去找快活王了”
“交给沈大侠了。”
“不是说那白飞飞会武功吗,你放心朱姑娘”
“有沈大侠呢,我把白飞飞的事告诉他了,我说我要有一句谎言,就让楚留香逢赌必输、情场失意、人见人憎。”
“好一个狠心的姑娘,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朱姑娘算什么新人,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要早一些呢。”
那人摸了摸鼻子,眼睛瞥向安小六“你以为我在说朱姑娘”
“不然呢”
“不错,我确实在说朱姑娘,”他露出得意而舒心的笑容,“昨天夜里熊兄陪朱姑娘出门寻找证据,等她回来知道你已经走了,肯定又要闹了。”
安小六不以为然“有沈大侠、有熊猫儿,哪里轮得到我呢。”
骡车慢悠悠离开洛阳城。
官道上扬起一片黄尘。
九月九日,夜。
半个月亮挂在夜幕的苍穹。
在这条寂寥的古道上,没有光,一丝光也没有。
“前方出现一个死人。”
“前方出现一个死人。”
“前方出现一个死人。”
安小六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富贵儿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了。
血气迎面扑来,浓郁的就像化不开的块状物。
“狗哥,睡了吗,醒醒。”
安小六唤着趴在板车上的小少年。
“姊姊,”原本已经困得不像话的小少年睁开了眼睛,他身上盖着一床很厚的毯子,“唔,什么味儿”
他像小狗一样在空气中嗅来嗅去“是血”
安小六轻轻应了一声。
狗哥掀开毯子,从腰间取出了火折子点亮了照明的灯盏。
随着骡车的前行,血气更加浓郁。
“呀”
小少年喉咙里发出一道气声。
死人,好多死人。
男人、老人、女人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孩子。
地面上有很多笨重的木箱,有些箱子已经打开,里面的旧衣裳散落了一地。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趴在官道上,有些倒在麦田里,有些护着旧木箱。
地上有明晃晃的刀,每个人身上至少有两道伤。
不远处的麦田甚至还有残肢。
狗哥拿着晃晃悠悠的灯盏飞快跳下骡车,奔到这些人身前挨个检查了一番
“姊姊怎么办,人都死了。”
不等安小六回答,富贵儿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方出现一个身负重伤的老人。”
“前方出现一个身负重伤、侠肝义胆的蹩脚刀客。”
“前方出现四个杀人如麻、武艺低下的强盗。”
“吁”
安小六停下骡车,取下系在腰间的灯盏,点亮后挂在骡车上“狗哥,注意安全,前面可能有盗匪。”
“我知道了。”
小少年从怀里取出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警惕地继续先前走。
她摸了摸极有灵性的骡子,柔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骡子用前蹄磨了两下地面,算是回应了安小六。
骡车的动静不小,安小六和狗哥早已打草惊蛇。
敌人潜伏在暗处,仿佛是藏在麦田里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