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中提到的刘易斯的确找到了,可他已经死了。
温斯顿之前在囚车上认识的布尔人, 伊森, 如今就在监狱的档案室里工作。就是他找到了刘易斯的记录, 却发现他在伊莎贝拉等人来到这儿的前两天, 就已经在矿坑中不幸摔死了。
很巧的是,他刚好来自于伊森, 派崔克,还有迪克兰三个布尔人的家乡, 因此伊莎贝拉得以知道了更多与他有关的事。刘易斯是个英布混血儿, 生前是个德高望重的商人,为他所在的选区做了许多慈善, 他原本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任被提名的议员, 却在选举前传出了受贿的丑闻,接着就因为这件事而被送入了监狱中。
而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了。
伊森几个人所听闻的消息与事实截然相反,他们听到的是刘易斯只是被关押在了一个“专门针对犯下此类无关紧要罪行的罪犯而设计的地点”里,听上去简直像他被送去了某个教堂中悔改一般。只要他们有名誉清白,地位崇高的人为他们担保, 又在关押期间表现出了悔改之意, 就能很快被放出来。
在记录上,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刘易斯的家人就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另一个更大的巧合是,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在刘易斯入狱后不久,他的生意便被同选区的另一位商人收购, 而原本属于他的议员位置,也被另一个人所取代。
这么一来,塞西尔罗德斯的坟场这个名字突然多了说不清的讽刺意味。
唯一遗憾的是,既然他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在厨房留下遗言的霍尔先生既然提到了他的名字,说明两人至少交情匪浅,伊莎贝拉以为能利用这一点在那堵无形的墙上开个口子,到底还是没赶上这监狱杀人的速度。现在,新鲜的几百个性命涌入了这地狱,德弗里斯似乎就变得肆无忌惮了。每次伊莎贝拉被从睡梦中叫醒那并不能作为判别是否过去一天的基准,康斯薇露都能从旁人口中听到死亡的消息,再这么下去,很快知道这座监狱的内情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悄然无声地消失。新来的战俘什么都不懂,就他们的谈话来判断,他们甚至连中转矿石的地方都没去过。
我们得快点。伊莎贝拉对康斯薇露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两天,三天,甚至是四天,她要想个办法赢得那些人的信任,然而,不管是她说法语,提到霍尔先生的名字,他的遗言,还是刘易斯,那些老犯人根本就不理她。在吃饭的时候,只要她一走近,这些人就会立刻安静下来,接着就慢慢散开。四周有士兵,她不敢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十有都不得不放弃。
在这间监狱里,似乎无时无刻都能够开饭,伊莎贝拉一开始还企图用吃饭来掌控时刻的流淌,要是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那就说明该过去6,7个小时了。但是德弗里斯显然早就预见了这一点,任何时候,任何一批犯人从矿坑中返回,或者是一批工人被从睡梦中叫醒,厨房都会食物。如果你刚好是其中一批,那么,哪怕距离你上一顿饭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也得逼迫着自己吃下那些食物,因为谁都预料不到下一次开饭会是什么时候。伊莎贝拉就因此而导致一天一夜没有任何东西吃,尽管都是在厨房工作,温斯顿所在的区域还能捞到点东西吃,而碗碟送到伊莎贝拉面前时早就已经倒干净了残羹剩饭。她从此以后就学会了教训,能吃的时候,不管有多么饱,都逼着自己吃下去;能睡的时候,不管有多么清醒,都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不过,有时,她实在是没法睡着,那时她就会与康斯薇露说上几句话,反正,在禁闭室中,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听得到她们的说话声。
“我们只能从死人下手了,康斯薇露。”伊莎贝拉躺在铁架床上,薄薄的被褥下透出的一根根横杆顶着她的疼痛不堪的脊背,她发誓要是能回到布伦海姆宫,准要给厨房的仆从涨两倍的工资,弯着腰洗碗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活人是不会向我们透露半句话的,他们恐怕把共同守护的秘密看得比性命还要重,只有在这儿游荡的鬼魂才有可能告诉我们一些消息,可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找出一个来。”
“我认为刘易斯是被陷害的,甚至大部分被关在这儿的人都是被陷害的。”康斯薇露开口了,她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但伊莎贝拉耐心地等她说下去。她也躺在自己身旁,泛着深灰色的光泽,看起来几乎与一个真人无异,“因此,我有一个想法,伊莎贝拉。也许他们留下的是自述,好让家人知道自己的冤屈。”
“之前那个叫做伊森的男孩悄悄把他找到的消息告诉丘吉尔的时候提过一句,”伊莎贝拉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他说,之所以现在士兵也要去做管理档案室的工作,是因为之前让犯人管理的时候,总有失窃的事件发生。不然的话,德弗里斯应该安排我和温斯顿去档案室工作才是,比起厨房,那儿的活更加轻松。”
她偏着头,挨着康斯薇露,几乎能感到似乎有一个脑袋也贴着自己。对方清清亮亮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有着奇异的熟悉感,她的声音永远也不可能变回那样了。
“我也是因为那句话才得到了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