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做错事了,或者功课没有完成,历练不合格,也总是喜欢抱着他的腰,缠着他撒娇耍赖。
他一直以为,这小东西是依恋他,离不开他,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作出种种亲昵之举。及至后来,被他缠得久了,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许多回护之心。
然而
长渊轻声道“师尊只是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一下。”
昭昭眼睛瞄了圈。
“什么公务非要晚上处理。”
“方才我明明看到师尊在翻书。”
长渊道“不算大事,只是有些棘手而已。”
“可我想师尊了怎么办”
少年羽睫又密又长,微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
仿佛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然长渊却一眼窥出了那慧黠灵动的眸光下,被刻意遮掩起来的冰冷。
长渊感觉心里一凉,同时又觉有滔天的热浪在经脉内府间翻滚冲撞,他低声问“你想师尊如何”
“我想。”
少年顿了顿。
忽然羽睫一颤,倾身压了下来。
“我想,吸一口师尊的仙元。”
长渊脑中轰然一声,薄唇已被两片冰凉的柔软覆住。
昏暗的烛光,一下化作了柔软朦胧的春水,轻柔抚摸着春花、春树、春实,滋养着一切息息生长的万物。
“神便不会寂寞么。你只是没有体会过亲密无间、朝夕相伴的感觉,才会觉得世间的一切情都是虚妄。等你体会到了,食髓知味,你就会知道,有个贴心的小家伙在身边,是多幸福有趣的一件事。”
“所以,要想生活有趣,还是得收徒儿,结道侣呀。”
“长渊,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南山君啰里啰嗦的腔调不合时宜的回响在耳畔,长渊以往都当这是屁话,一笑了之。然而此刻,却不由自主的重复回想着那句。
“神便不会寂寞么”
他是天生的神,俯视众生惯了,也见惯了岁月沉浮沧海桑田,若非百年前亲眼看着那小东西因为自己的失察与失误坠下高崖,根本不会被愧疚与追悔缠绕整整百年。
即便对大徒儿墨羽,他也仅是点拨为主,大部分时间,由他自己领悟修行。
他对世间一切情,都是淡漠处之的,包括师徒情。也唯有当年一时意动,收了那小东西为徒后,被他整天缠着黏着,才渐渐领会的一丝不一样的师徒间相处的感觉。
到最后,连最避讳的肢体接触也不避讳了,竟也习惯那少年爬上自己的床,抱着自己的腰。
然而这百年,每每夜深人静,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竟罕见的体味到了凡人才有的感情空虚,孤寂。
春水初生,春水绕动。
少年像品尝甜蜜的果实一般,专注的,认真的吮尝着。还带着一丝霸道。
清浅的药香,在寂静的书阁里弥漫。
长渊抬了抬手,终又慢慢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昭昭终于直起身。
“师尊”
长渊靠在椅背上,毫无反应,双目自然阖着,莲袖垂落于案,露在外的下颌弧度清冷俊逸,俨然睡了过去。
昭昭眼底眷恋褪去,立刻跳下来,从长渊怀中翻出钥匙,打开长案一侧的灵屉。
灵屉一列三个。
对应三把钥匙。
昭昭依次打开,终于在第三个灵屉里,看到了一道形如镇尺的青色密令。
密令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昭昭再不犹豫,迅速将密令取出,纳入怀中,而后继续往下翻。
下面除了几张普通公文,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昭昭于是又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翻,翻了半天,还是没有。
“是找此物么”
一道淡漠声音,毫无预兆响起。
昭昭动作一僵。
顷刻,转过身,就见本该垂袖而眠的长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手中握着一副画卷。
长渊没再说话,而是沉默将画卷展开,放在了案上。
画上是一个玄衣仙人,正手执利一柄黑玉剑,与妖兽对抗。虽然脸上覆着面具,但长渊在看到画像的第一眼就认出,这与昭昭生病时抱在怀中的那一副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柄黑玉剑。
“吴秋玉。”
长渊漠然念了声这个名字。
“即使冒着危险多留一会儿,也不舍得丢掉关于他的任何东西,是么”
昭昭不知道长渊知道多少。
乍然被窥破,昭昭也没有多害怕。
昭昭视线已经完全被那副画像吸引。
这是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师父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