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一般静寂。
良久,昌平帝才平复下情绪,叹息道“于皇室而言,这并非什么光彩事,所以朕即使对太子再愧疚,也不敢将这个秘密宣之于众。这孩子,实在因朕受了太多委屈。”
“朕之所以冒大不韪、厚颜将此事告诉爱卿,只是想令爱卿安心待在朝中,全力辅佐太子。这两年,朝中局势一直对太子很不利,许多事朕有心插手,又担心贸然出手会给太子招来更多嫉恨,朕有苦难说啊。所以朕十分希望,爱卿能替朕护太子周全。”
“爱卿既以坦诚待朕,朕自当以坦诚待爱卿,朕,就将太子托付给爱卿了。”
“爱卿,能答应朕么”
说到最后,昌平帝声音隐含哽咽。
卫昭再度俯首,声音决绝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自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臣以性命起誓,以后臣在一日,便护殿下一日,绝不让殿下受到任何欺侮与委屈。”
昌平帝扶案的手微微颤抖着,良久,满目欣慰道“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听着殿内安静下来之后,王福来在外小心翼翼禀道“陛下,大理寺卿尧静尧大人过来了,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昌平帝先叫卫昭起来,方朝殿外道“快宣。”
“是。”
不多时,一个身穿朱色官服的人匆匆走了进来,见卫昭也在,微微安心了些,忙在殿中跪落“臣见过陛下,见过定北侯。”
昌平帝命起,问“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尧静道“回陛下,仵作果然在那些杀手的胃里发现了一种丹药的残留,丹药配方,正与定北侯送来的方子一模一样,经检验,那种丹药里除了平衡血气的药材,还有微量的文殊兰。但因丹药中含有味道浓烈的九骐草,若不仔细分辨,几乎很难发现。”
果然如此
昌平帝心痛,更愤怒,道“传朕旨意,敬王心怀不轨,暗中操纵谛听,欲谋逆犯上,着大理寺立刻缉拿归案。”
“臣遵命。”
因卫昭已提前在驿馆周围部署了兵力,此事只是一声令下的功夫,并不算紧急任务。
尧静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忧心
忡忡道“还有一件事,下臣需要禀与陛下和定北侯知晓。定北侯让人送来的那个道士的尸体,经仵作勘验,其实是个五脏不全的空壳,肌肉骨骼也僵硬的如同死木一般,而且,这道士虽受了剑伤,体内却没有血流出,诡异得很臣惶恐,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卫昭脸色一变。
昌平帝亦闻所未闻,皱了下眉,转头询望卫昭“爱卿可知是怎么回事”
卫昭道“陛下可听说过傀儡之术”
昌平帝想了想,道“朕记得爱卿说过,淳于一族就擅长这种秘术,难道”昌平帝忽然有所领悟。
卫昭点头“没错。这具假体,极可能是淳于傀仿照自己制造的一具傀儡。此人心机深沉,到了这等时候还不忘为自己寻找后路,若不尽快缉拿归案,必为心腹大患。怪臣一时大意,没有仔细检查那具尸体,不过,他活着也好”
卫昭凤目骤然一寒“臣正好,还有一桩重要的事要问他。”
他必须要搞清楚,那块玉佩,为何会在淳于傀手里,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寝殿已乱成一团,宫人一盆接着一盆往外端着血水,人人自危。
昌平帝大步流星的进来,险些与一个内侍撞了个满怀,内侍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昌平帝盯着那铜盆里的血水,怔了怔,破天荒没有发怒,平静问了声“太子如何了”
一名太医满头是汗的近前回禀“回陛下,殿下体内有十数根细如牛毛的银丝,有的直接勾在了骨头上,十分难拔,院首正亲自带人在取。”
昌平帝拔腿就往里走“朕去看看太子”
“陛下不可啊。”吓得太医急急劝阻“陛下九五之尊,见血太多,会于龙气有损,不利于国祚啊。”
“一派胡言”昌平帝火冒三丈,刚要发怒,一旁卫昭道“陛下,不如让臣进去吧,殿下常说臣身上刀兵之气重,能镇住那些小鬼。就让臣代陛下去守着殿下吧。”
“也好。”
昌平帝心想,太子这伤,四舍五入也是为卫昭受的,让卫昭看一看太子所受的罪所吃的苦,更能加深他们师徒间的感情,日后在朝堂上,卫昭也会更全心全意的保护他
的太子。
这时,另一太医满手是血的从内殿冲出,也顾不得昌平帝在场,急朝禀事的太医道“快去取麻沸散和回血丹,殿下失血太多,疼得快撑不住了,原先剂量根本不够”
“好”那太医匆匆磕了个头,就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撒腿往殿外跑了。
卫昭迈步进去,刚靠近寝殿,便听到一阵阵微弱破碎的呻吟声源源不绝的自殿内的明黄锦帐后传来。
卫昭猛一攥拳,一颗心犹如被利刃活活剜掉大半,痛到痉挛。他胸口用力起伏两下,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