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垂了垂眼帘“你又没去过,点什么头。”
少年吸了吸鼻子,又缩了回去。
列奥尼特道“马库斯,平时你最温柔不过,今天怎么这么暴躁。”
“这个时候不需要思念故乡。”马库斯伸手握了一把身边的泥土,他握得很紧,细碎的泥土从指缝间溢出,“思念只会让人斗志消沉。”
列奥尼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看你是如何去思念的,只要想想身后是家人,是朋友,故乡就是让你拼死作战的动力。”
马库斯笑了笑,松开了手中的那把泥土,抬头望向前方,此时已近黄昏,海平线上只剩下半轮橘色的残阳,将深蓝色的海水也映出了层层叠叠金色。
那个少年开始唱起了歌,斯巴达是没有这样柔美而悠扬的调子的,大概是他母亲故乡的歌谣,这让马库斯想起,他也曾经在斯巴达见过一个来自科林斯的女人,她与任何一个斯巴达女人都不一样,她穿着亚麻料的多利亚式希顿,每一个褶皱都叠得精致而讲究,长长的衣裙之中是曼妙柔和的身体曲线,她会笑,笑声清脆,像夏天城外树林间的鸟儿。
科林斯的歌谣和女人都是这样,让人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由内而外的舒惬。
马库斯侧头看了列奥尼特一眼,列奥尼特听着少年哼着的曲子,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轮渐渐沉入大海的夕阳,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一般,说着“马库斯,你有没有过了很多年却依然无法忘记的人。”
马库斯顿了顿,说“我的父母。”
列奥尼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灰扑扑的已经看不清楚原来颜色的头发,他扭过头,与马库斯对视,那双眼睛依然蔚蓝得如同科林斯湾浅浅的海水。
“你还记得她吗”他问。
马库斯愣了愣,他大概猜到了列奥尼特问的是谁。
那个科林斯女人在一个炎热的盛夏来到斯巴达,像是一朵只绽放短短一年的花,在又一个夏季,迅速的枯萎。
但她依然在列奥尼特心中盛放,尽管已过去多年。
列奥尼特问了那一句后,眼神有了短暂的放空,随后他扶了扶额头,少年还以为他头部不适,忙要上前扶住他,他摆了摆手,然后又抬起了头,这时,他又是斯巴达的王,列奥尼特。
马库斯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几秒,便又扔到了一边了。
斯巴达的王本不该有那些纷乱的心绪,他更应该像是一柄矛,无坚不摧,又应该是一面盾,刀枪不入。
斯巴达王,应该是
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哪怕他们注定要葬在这片狭窄的关隘。
列奥尼特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提着头盔,站起了身,夕阳最后一缕光倾洒在他脸颊在他胸口,勾勒出这个男人硬朗的轮廓。
“我记得她。”他突然说,“我永远不会忘了她。”
马库斯抬头看向他。
“马库斯,如果这一场战役我没能回得去,就请你,帮我告诉她一声,我希望她幸福”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要说了。”
马库斯想说那个被他惦念着的女人早就已经死了,然而这话却有些开不了口。
“好的。”他应道,答应之后又笑了起来。
大概正如列奥尼特所说,心中有所挂念,才会一往无前。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尤妮丝姐姐呢”
狄黛米倚在马库斯怀里,听他讲述完发生在一千多年前那场惨烈战役前的温情一刻,便抬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看向马库斯。
马库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我变成吸血鬼后没多久,就遇见了尤妮丝和阿罗,我在短暂地震惊于尤妮丝王妃还活着这件事之后,便明白了列奥尼特的话了,他早就知道尤妮丝没有死,只不过他已经不想在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哪怕仅仅只是被提起名字。”
“他是后悔吗”
“不,只是不想让尤妮丝再受第二次伤害。”马库斯说。
狄黛米点了点头,又埋进了马库斯怀里“这个故事不好,马库斯,太让人感觉到悲伤了。我没有想到,姐姐每天都看起来那么开心的样子,原来背负了这么多。”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马库斯柔声说,他微微垂了垂眼帘,“但,总会遇见救赎。”
“为什么你最后又不让我告诉她”
列奥尼特将头盔戴回头上,掂了掂手中颇有分量的长矛,想了想,扭过头,看向马库斯,说“她总会遇见她的救赎,而我”他顿了顿,转过身,只给马库斯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过往的痛苦,就让它永永远远地过去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