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启在竹方外头候着, 面色憔悴焦急, 见了甘棠恭敬有礼, 半点瞧不出仇恨之意。
微子启一路上前头前头地安排着一行人的吃食住行, 妥帖得当, 就希望甘棠能尽快到大商邑给商王治病。
微子启孝子贤孙的名声越传越广, 商容箕子比干几人对微子启都是赞赏有加。
反倒是殷受, 因着周人进犯,领兵去西边御敌, 约莫是行军途中得了消息, 派人快马加鞭往大商邑发了封急信, 大概意思就是三方地不能给圣巫女, 可用财物牛牢等献祭圣巫女,请求圣女治病便可。
商王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 殷受此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商王龙庭震怒,还躺在床榻上便发了好大的火, 连不孝这样的字都怒骂出来了,这时候不孝是重罪, 没人能担当得起,尤其是储君,若非殷受正领兵御敌, 只怕要吃棍棒的。
这些事有些是甘棠手底人探听来的,有些事崇明说给她听的。
路途中无聊,甘棠与崇明在马车里下棋。
绿丫把微子启送过来的点心茶果端进来, 都是些消暑消热解除疲劳的好物,有几样还是甘棠惯常吃的,大概是特意找绿丫打听过了。
崇明看得蹙眉,朝甘棠道,“阿受身上的伤未好全,大王子朝王上提议让阿受出兵,他图谋王位,棠梨你小心些。”
甘棠应了一声,微子启对她的厌恶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浓烈了,尤其这些年她和殷受走得近,只他藏得很深,若非她感知得到,当真觉得微子启这是一笑泯恩仇了。
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人,尤其他现在有了些权利,野心和胃口都只会越来越大。
甘棠落下一黑子,蹙眉问,“殷受是怎么回事,他是嫡长子,怎么反倒让微子启在前头跳来跳去,长此以往,迟早出事。”
崇明亦是无奈,“我提醒过阿受许多次了,只他自恃才高,自小就不耐在宫里钻营,微子启得了陶公独女的青睐之后,两人结了亲,贵戚大臣里,微子启的呼声就越来越高,这次王上病重,都透露出些想立大王子为储君的意思了,顾忌九王之乱重蹈覆辙,王上这才暂且没提”
“花这么大代价请你入宫,亦是想快些治好病,免得生事端。”
甘棠点头,商王有多喜欢微子启,从他至如今都不立储君就能看出来了。
殷受这个人,性子里带着后天养成的缺陷,当年看得上她就拼命结交她,看不上她便说不跟她来往,因为她威胁到了殷商的国本想杀了她,后来因为她才干能为殷商所用,又留她性命,种种行为都说明了他在处理事情方面是十分粗暴和情绪化的,至少人心人性的复杂,旁人的心情和感受,都很少会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定程度上来说殷受的情商实在不怎么样,当然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能力足够强,通常是不需要和什么人虚与委蛇的,他这样干瘪的为人处世法,迟早要吃大亏,帝辛一生中最大的亏,大概就是在外领兵,反倒让兄弟与外族勾结,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彻底玩完了。
他给商王的信亦没什么错,毕竟商王病重,甘棠再拿乔,也得救人,给点财帛祭品让她消气,有个台阶下,她顺势也就下来了。
殷受在政务上每每一拿一个准,可惜为人处世半点不知拿捏分寸,乃至于在外征战沙场流血流汗,倒比不上在她旁边陪行,在商王床榻边嘘寒问暖的微子启得人欢心。
他有胆量在商王病重的档口去信阻止商王拿地给她,抛开个人恩怨来说,甘棠真是要给他鼓个掌的。
毕竟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商王病重,方寸大乱的有之,暗中观望伺机而动的有之,头脑清醒且一心只为殷商的当真没有几个,清醒又胆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的,就更少了,好似谁舍不得大价钱,就是不盼商王好似的。
殷受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各种之一,可惜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外头微子启又来询问绿丫圣巫女的吃食住行,又请绿丫代为转告,禀告商王今日的病情,旁边比干等人纷纷夸赞微子启,连绿丫也说大王子是至孝至贤之人,不似三王子,狼心狗肺。
崇明听得脸色沉了下来,正要说话,被甘棠拦住了,“管他做什么。”
崇明重新坐了回去,“只是替阿受不值,当初得了三方,好几个叛出的诸侯重新臣服纳贡,周人压境的士兵退了回去,臣子们哪个不是喘了口气,分宝物的时候对阿受夸赞不止,直说他年少英雄,这时候出了事,转头就忘了”
政治不是都这样么,趋利避害,有奶就是娘。
崇明接着道,“殷商上下,除了棠梨你,没人有资格说阿受狼心狗肺。”
这里面的原因就太复杂了,甘棠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棋盘有磁性,马车颠簸,倒也不至于连棋都下不成,“崇明你对他可是真好,不怕他利用你么”
崇明摇头,“棠梨你的位置和王上自来都是相互牵制戒备,王上也是真想削你的权,我和你不同,我的目的和商王是一样的,听的就是商王的旨意,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