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下属禀报圣女府撤防, 崇明第一个想到和刺客有关, 急急忙忙领兵赶过去。
事情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这座不大不小的宅邸里, 空无一人, 只留有寝房里唤也唤不醒的殷受。
崇明忙请了医师进来, 又是灌药又是扎针折腾大半个时辰, 这才把人弄醒了。
派出去探查的小兵回来禀报,说有百姓夜里头看见骑兵出城, 斥候追出二十余里, 回禀说有三百骑兵兵分三路, 连夜冒雨疾驰而去。
避开所有人快马加鞭地赶路, 一声交代也无,不像是有急务要处理, 倒像是逃命一般。
崇明看向脸色苍白正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殷受, 问道,“出什么事了”
殷受未言语, 昨夜甘棠说想他了,软软靠在他怀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今给他下了药人去楼空,殷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甘棠说想他了是假, 说他们是夫妻是假,依恋他不要他离开是假,一场僵硬又突兀的美人恩, 偏生他神魂颠倒鬼迷心窍,半点戒心也无,错失了良机。
人跑了。
她寻常对他爱答不理,怎生突然就恋上他了,且表现得那般娇软外露,本就十分不同寻常,想来是猜到他的意图,对症下药,绝地求生了。
她还重病着,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殷受闭了闭眼,将这些不由自主又没用的念头赶出脑海去,朝唐泽吩咐道,“把舆图拿过来。她越是聪慧,便越不能留。
巨大的舆图铺满了一整张案几,这还只是北边这一块的,自当年给圣女找药开始,唐定便领着一小队人专门做这些事,几年下来颇有成效了。
崇明见殷受目光落在竹邑上,前后想一想,隐约猜到了一些,心中震惊,摒退了屋子里的下人,迟疑问,“阿受,你莫不是对圣女动了手”两人本是夫妻,虽只是利益结盟,也相识相伴这么些年,若非出了大事,也不会下药把人迷晕,重病之中悄无声息连夜撤出明川了。
殷受看着舆图目光暗沉,半响道,“我一路自城外来,子民们对甘棠崇敬如神,敬畏惧怕,她有崩天裂地的能力,想将这天下收入囊中,易如反掌,留不得她。”
崇明语塞,便是他,也心生敬畏,这两日来棠梨二字在喉咙间打转,未出口便觉不敬,更别说旁的子民了,只需她开口煽动,不定得为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那日叫嚣着要献祭圣女的,当场自尽以谢罪,亲人朋友非但无怨言,反倒松气拍手称道便是证明。
对殷商王室来说,这样的人留不得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却从未生出要动手的念头,是不想,也不敢,崇明定了定神,迟疑道,“可圣女未有不轨之心,你不信任她么”
把殷商几百年基业挂在信任这样看不见摸不着轻飘飘的两个字上,一个人上,殷受不做这样荒唐的儿戏。
殷受吩咐道,“崇明你派人去探查,查一查那日的事她是如何办到的。”
当初的利刃在他们看来皆是上天恩赐的神迹,不可多得,但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样的神迹在甘棠手底下遍地开花,想来这山崩之术也一样,她一定是掌握了某种像冶铁一般的技术,这样的技术如果存在,只能为他殷商王室所有。
崇明摇头,“那山崩裂之后大火足足烧了两日,山上什么都没有,寻常圣女虽上山研究药物,但都亲力亲为,药材都是平七几个经手,且都是分人分事,只怕把他们抓来也审问也问不到什么。”
想来她自己也知她在做什么事,早早便防着所有人了。
殷受便也不在这件事上白费劲,只吩咐道,“让他们点兵整营,午后启程。”
崇明知这是要出兵追杀了,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你即是早先便下了决心,昨夜便是好时机,怎么反倒被她药倒了,斥候回禀说骑兵在城郊二十余里兵分三路,也不知是哪一路,追起来十分费事。”
他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被她娇软的模样迷得昏头昏脑,抱着她欢欣喜悦晕头转向,心里纵是有那么一二瞬起了杀心,手也没抬起来,反倒因为她病弱无力,难受难过,疼惜心痛
且昨夜给她洗头的时候她还掉眼泪了,那泪跟火星似的,让他的心都跟着焦躁刺痛,哪里还想得起正事来。
殷受脸色发僵,势必要把人捉回来,“她精明得很,我还未出手她便发觉了,使了一手美人计,我上当了。”这件事十分稀奇,他分明连手都没抬过,她一睁眼就开始做戏,把他耍得团团转。
崇明既吃惊又觉想笑,咳咳了两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殷受目光阴沉,“如此越发不能让她活着回竹邑。”
一旦放她回去,必定拥兵自立,天下三分是小,她手里捏着那样的能力,比西伯昌难对付,局势便不好控制了。
殷受目光落在舆图上,沉声道,“她重病在身,连爬起来都难,定然跟着行进速度最慢的那一支,且土方子民对她的忠诚不比竹方少,东土伯唯她马首是瞻,她同付名一道,先入土方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