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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叼着一根旱烟杆,一摇一晃的走上坡来

“你们还在啊,刚才忘了问你们一声,你们找到地方住没得村里的人家院坝差不多着旅行团包空了,怕你们找不到房我负责给你们介绍一个好地方,又干净,又便宜,主人家是母子两个,都安静得很”

“他们去过上寨的噻”卖烧烤的女人和卖凉粉的女人抢着告诉三哥。

旱烟杆倏的掉了下来,正砸中三哥的脚,疼的他“哎哟”了一声。他弯腰拾起,看看我们,又冲那两个女人瞪眼睛

“真的假的,莫不是你两个鬼扯”

“狗哄你,他们自己说的,他们骑马去的,他们拔了路上的草标”

“啊拔了草标”

三哥走过来,坐在他刚才的位置,用眼睛来回的瞟我们三个

“你们,真的去过上寨唔怪不得,怪不得你们会在一线天里面,我还当你们躲猫猫玩呐这么说,你们那时正是刚从河那边过来喽”

他眼光中透着狐疑,听声气也有几分不安。

“她们说上寨在闹鬼,是真的吗”舒薇惴惴的问他。

“真的,狗哄你”三哥还没答言,卖烧烤的女人又叫起来“真的有鬼,刨温泉刨出来的鬼”

“什么,温泉里有鬼”舒薇脸上显出恐惧,陈新也紧张起来。

“是噻,老辈子都不让动温泉的,那边硬要动,结果就放出鬼来了独相噻”

“啥子独相,是母猪虹”卖凉粉的女的纠正说,两个为鬼的名称争辩起来,无论独相,还是母猪虹,都是布依族传说中极厉的水鬼。

“闹哪样鬼你看见的还是你看见的”三哥举起烟杆,朝两个女人分别一点,又和声悦气的安慰舒薇“小姑娘,不要怕,不要信她们鬼扯,乡下婆娘没见识,就喜欢大惊小怪闹鬼是没得的,不过呢,最近两个月里头,上寨那边的确是发生了一点子怪事其实也没啥了不起,大家自己瞎猜猜,自己吓自己”

三哥的话让舒薇稍稍安定,陈新的神色也缓和了。

“是和温泉有关吗”我问三哥。两个女人提到温泉闹鬼的时候,我心里着实沉了一沉,我当然不信什么独相母猪虹,但那间四面坚壁墓穴样的浴室,和那口石棺似的浴缸,确实曾让我觉得十分的阴森;而那催眠强烈教人做梦的温泉,更曾让我心怀恻恻。

“呃有点关系。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不要慌,听我慢慢讲。你们晓得的,我们这个镇山村分成两个寨,上寨姓李,下寨姓班,都是同一个祖宗”

三哥托着烟杆,又翘起一只脚,摆出老辈子向年轻人摆古的架势

“两村过去一直和睦。但三十几年前,发生了一桩不大妥当的事上寨的一个后生和下寨的一个姑娘相好上了。祖宗有禁令,上下两寨是不准通婚的,两个人就一起私奔逃到外乡,再也没得音迅。

“事情做出来的时候,两边的家长一齐跪到李祖和班夫人坟前哭,先是哭自家家教不严,出了孽障辱没祖先。等到双方一碰面,就开始互相责怪对方家教不严,养出孽障来勾搭自家娃儿,辱没了先祖。

“两边越吵越凶,都在火头上,各自又有一帮亲族在场,结果是大打出手。下寨这边人少吃了亏,回去以后纠集全村的青壮年,划船过去把上寨砸了个稀烂;上寨的转天又纠合去下寨也砸个稀烂。那时正闹文化革命,到处乱哄哄搞武斗,人的脾气也特别冲。

“后来闹得实在不象,两边的寨老一起出面,才弹压下去。寨老们又在祖庙对全族人宣布,将那两个违背祖训,败坏伦常的年轻人出了籍,永不准踏上镇山村一步。生不能回来,死了也不准归葬,连他们的后代,也不承认是镇山村的后人。两家的父母也当场宣布,和那两个孽障断绝关系,永不见面,就当他们死了”

“你冷吗”一只手从石墩下面伸过来,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摇了摇头,我无法回答舒薇关切的问话,我连呼吸都在发抖了。眼前只剩了那张不断开合的嘴,浑重的烟气从里面一股接一股的往外冒。空气里象埋进了锉刀,叶子烟呛人的臭气割得喉咙生疼

“唉,虽说他两个有错,毕竟情有可原。罚的太重了,太重了噻”

说故事的人深深的叹着气。

“这也是为了防止近亲结婚嘛,免得生出不良品种来”

另一个冒失的喉咙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什么叫做不良品种”仿佛一刀正戳中心肺,我再也无法忍耐,拍起石墩吼叫起来,“四百多年了,血统早稀释了,你不找你表妹就是,管什么近亲远亲这禁令早就不合时宜两村不过一河之隔,你知道来往有多密切年轻人极容易相恋,那些老古板自以为是,食古不化,断送了多少有情人那些老不死的老家伙”

“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你干吗那么生气啊,又不关你的事”

陈新被我气势汹汹的态度吓懵了,几分委屈的说。我意识到失态,忙缄住口不再说话,肚里那团闷火却不能灭。我向卖凉粉女人又要了一碗绿豆汤喝,咕嘟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