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萱六岁那年,和顾雪一起进了学堂读书,回到家之后,就给爹娘背诵新学的千字文。小姑娘白白胖胖的,摇头晃脑地背起书来,特别有趣,霍沉一见就想笑。可是阿萱不许他笑,于是他就生憋着,憋的眼角一跳一跳的。
霍沉把这个女儿宠上了天,却也看护的很紧,从学堂出来就要马上回家,不准她跑出去玩耍。
阿萱十岁那年,已经学会了弹琴,起早贪黑的练琴,却总是弹不好。霍沉就对她说“阿萱,你不就是喜欢听动静么,跟爹爹学打铁吧,你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一个小铁锤,可见是要打铁的。”
阿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就不理他的话茬,继续练琴。秋天,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爹娘都围着这个新出生的孩子转,对她管的没那么严了。
顾雪见她特别喜欢乐器,就带着她到了大伯家,找到了精通音律的十一哥顾念初。这个少年郎也不过十三岁,却是个音乐奇才,当今太后就特别喜欢听他敲击编磬。
那日阿萱跟在顾雪身后进了丞相府精致的后花园,亭台楼阁掩映在高低错落的林木之间,刚刚经过水榭,走到九曲连桥上,就听到一阵空灵悠扬的声音。
阿萱定住脚步,完全沉浸在轻灵的乐声之中,顿觉神清气爽,耳目一新。“这是什么声音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好像不是琴音。”
顾雪笑道“当然不是琴音了,这应该是编磬或编磬的声音,我跟你说过的,太后都喜欢听十一哥奏磬呢,走,咱们去瞧瞧。”
二人兴奋地走向湖心亭,就见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裳的少年郎正站在一排编钟前,用小木锤演奏。秋风掠过湖面,吹的他乌发飞扬,衣袂飘飘。编钟有长长的一排,他若只站在一处便无法完成演奏,于是他脚步翻飞,身影灵活地辗转腾挪,舒展长臂敲击编钟,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本身就是一幅画。
阿萱看的呆了,太美了,她好想学呀。
一曲结束,顾念初这才发现站在亭边的两个小姑娘。顾雪笑嘻嘻地说明来意,少年冷冷地扫了一眼阿
萱,清泠的声音说道“要让我指点,得看天分如何,若是天资蠢笨,家里关系再好也不成。就算我能将就,音律却将就不得。”
阿萱一听这话就有点怯了,练了这么久的琴,还是没有顾雪弹的好,估计入不了这位音律奇才的耳吧。
顾雪让丫鬟捧了琴来,鼓励地拍拍好朋友肩膀,让她随意些,大不了就再去找别的师父。
阿萱本就琴艺不精,此刻又紧张的很,一首曲子只弹了一个开头,就被顾念初叫了停。
“听你弹琴就是折磨自己的耳朵,你快饶了这把琴吧。”顾念初皱着眉头说道。
阿萱轻轻撅起小嘴,眼里含了泪“我知道自己很笨,也不敢奢求您能指点我,可是我能不能,能不能敲一下你的编钟啊。”
小姑娘眸中的渴望令顾念初不忍拒绝,就给她讲了讲要领,让她自己敲一遍。他觉得自己能如此迁就这个小丫头,已经是给足了顾雪面子,把木锤交给她,就大步出了湖心亭,毫不留恋。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身后竟传来了精准的编钟之音,虽然偶有错误的音符,但是只要是能敲上的,力道速度都很合适。他一直苦苦寻找合奏之人,却没有找到,没想到今日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天分。
阿萱以为顾念初已经走了,索性放开紧张的心情,学着他刚刚的模样,辗转腾挪,敲打的淋漓尽致。一曲终了,身旁响起了掌声,阿萱因走动跳跃而涨红的小脸儿转了过去“晓雪,我是不是”
话没说完,她就被吓住了,那鼓掌的不是顾雪,而是去而复返的顾念初。
阿萱很怕他,赶忙把手里的小木锤放下,低声道歉“对不起。”
顾念初被这个傻乎乎的小妹妹逗乐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我糟蹋了你的东西。”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虽然你的琴弹得不好,但我发现你很有敲编钟的天分,或许是天生的不适合丝竹乐器,而适合打击乐器吧,你用小锤儿挺好的。”顾念初朝着她鼓励的点点头。
这个徒弟就这么收下了,从此以后
,阿萱找到了人生乐趣,隔几日就会在午后和顾雪一起来这里练习乐器。天气冷了,编钟就从湖心亭搬进了暖阁里。
霍沉和桃子知道阿萱整日和顾雪黏在一起,也没有太多管束,毕竟家里只有两个弟弟,和他们玩不到一起。
三年以后,阿萱演奏的编钟乐已经十分动听了。每个月的月末,她和顾雪、顾念初约好到相府合奏一曲。可是这一次,合奏结束以后,阿萱说过年以后就不能来了。
“为什么”十六岁的少年已然玉树临风,在太学的比试之中屡屡夺魁,在音律上亦是曲高和寡,除了阿萱,还真没有让他乐意合奏的人。
“我娘说,过了年我就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到处乱跑。”阿萱红着小脸说道。
顾念初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不知不觉间三年过去了。她从一个总角